雨水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
姬娅蜷缩在病床一角，双手紧紧抱住膝盖，眼睛却无法从电视屏幕上移开。
"本台最新消息，石满潭水库碎尸案有了突破性进展"
画面切换，一片打了马赛克的区域，但姬娅知道那是什么。
被切割得整整齐齐的尸块，像超市里包装好的肉品一样排列在农家乐后院的塑料布上。
她的胃部一阵痉挛。
"基因比对显示与之前发现的尸块属于同一名受害者。更令人震惊的是，警方在浪山山神庙发现了两个被涂成神像颜色的头颅"
电视上出现了山神庙的远景，那座破败的小庙在雨中显得阴森诡异。
姬娅突然想起昨天周平在探视室里说的话，那句让她彻夜难眠的话。
"你知道吗，姬娅？罪犯对你格外温柔。"
周平当时歪着头，嘴角挂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你是独特的，幸运的。"
她猛地闭上眼睛，但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幅画面。
两颗头颅被精心涂上油彩，安放在神像后面，就像某种邪恶的祭品。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不，不要再想了"
她对自己说，但思绪像脱缰的野马。
电视里的记者还在说着什么，但姬娅己经听不进去了。
她颤抖着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房间里顿时只剩下雨声和她急促的呼吸。
姬娅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那里只剩下大拇指，其余西根手指在根部整齐地缺失了。
疤痕己经开始愈合，但每当阴雨天，断指处总会隐隐作痛。
姬娅刚开始恨透了这残缺的手，但现在，看着新闻里那些受害者，她突然有种扭曲的庆幸。
"至少我还活着"她喃喃自语。
窗外的雨更大了，天色暗了下来。
姬娅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吞噬房间。
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姬娅吓得差点跳起来。
她盯着闪烁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未知号码。
她的心跳加速，手心渗出冷汗。
铃声持续了十几秒后停止了。
姬娅长舒一口气，但紧接着，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短信。
"你看到新闻了吗？"
简短的五个字，没有署名。
姬娅的血液瞬间凝固。
她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仿佛那是一条毒蛇。
姬娅知道是谁发送的，是那名叫周平的刑警。
她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颤抖着，犹豫要不要点开查看详情。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回来了。"
姬娅猛地将手机扔到沙发另一端，仿佛它突然变得滚烫。
她蜷缩得更紧，双臂环抱住自己，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姬娅强迫自己深呼吸，像心理医生教她的那样。
吸气，屏住呼吸，呼气。
重复几次后，她的心跳稍稍平稳下来。
她鼓起勇气，伸长手臂够到了手机。
屏幕还亮着，两条未读短信赫然在目。
姬娅咬了咬下唇，点开了详情。
第一条："你看到新闻了吗？"
第二条："他回来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姬娅感到一阵眩晕。
除了警方那边的周平，谁会这样联系她？
她正要再回复，手机突然响起。
又是那个未知号码。姬娅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犹豫了几秒钟后，她按下了接听。
"喂？"她的声音细如蚊呐。
电话那头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持续了大约五秒，然后是一声轻笑，真的是周平的声音。
"你知道山神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吗？"
姬娅的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
"山神庙供奉的肯定是山神啊。"
周平开了个玩笑说道。
"那些头颅是祭品，而你知道谁会是下一个祭品吗？"
周平说完，挂断了电话。
姬娅呆坐在黑暗中，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她惨白的脸。
在那一瞬间的亮光中，她似乎看到窗外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姬娅惊恐地瞪大眼睛，但雷声过后，那里又只剩下雨幕和黑暗。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她对自己说，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发抖。
姬娅强迫自己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窗户，拉上了窗帘。
她蜷缩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但即使这样，她依然感觉不安全。
她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最新的石满潭水库案件细节。
姬娅的手指划过屏幕，放大了一张现场照片的模糊背景。
在农家乐后院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一块红色的布条，系在篱笆上。
"不可能"
姬娅喃喃自语，但心底的恐惧在不断扩散。
……
一个星期以后，离开医院的姬娅，暂时住进了尤娜家中。
窗外的雨己经连续下了一周，尤娜家的小阳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姬娅蜷缩在沙发里，机械地滑动着手机屏幕，短视频一个接一个地播放，但她什么也没看进去。
尤娜的公寓确实比她那间阴暗的出租屋好多了。
这里采光充足，墙壁刷成温暖的米黄色，窗台上摆着几盆多肉植物，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尤娜喜欢的推理小说。
最重要的是，从这里去尤娜工作的钢厂不需要经过那条胡同，那条让她噩梦连连的胡同。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尤娜发来的消息
"今晚加班，可能要十点才能回来，冰箱里有饺子，你自己先吃别等我。"
姬娅回复了一个"好"字，把手机扔到一边。
她望向窗外，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的蛇。
自从一周前看到那则新闻和接到周平的电话后，她就再也不敢独自出门了。
厨房里传来水壶的尖啸声。
姬娅慢吞吞地起身去泡茶，右手残缺的西根手指根部在接触到热水蒸气时隐隐作痛。
医生说这是幻肢痛，是大脑对缺失部位的记忆反应。
但姬娅总觉得，这是凶手留给她的诅咒。
晚上九点半，姬娅洗漱完毕，早早地躺在了床上。
被褥有阳光的味道，尤娜一定趁晴天特意晒过。
姬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姬娅听到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姬娅？你睡了吗？"
尤娜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姬娅皱了皱眉，没有回应。
她太累了，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脚步声轻轻靠近，然后是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尤娜身上带着雨水和钢厂特有的金属气味，混合着她常用的洗发水的气息。
"姬娅？"
尤娜又唤了一声，这次声音更近了。
姬娅不情愿地睁开眼，略带不满地看向站在床边的尤娜。
尤娜背对着台灯，面容隐在阴影中，只有轮廓被灯光镀上一层金边。
"你回来了"
姬娅含糊地说，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就在这时，尤娜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手指颤抖地指向姬娅的被窝
"那是什么？"
姬娅困惑地眨眨眼，顺着尤娜惊恐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下。
她掀开被子一角，几根血淋淋的手指赫然躺在床单上，惨白的皮肤，暗红的断面，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血迹。
它们排列成一个诡异的图案，就像某种邪恶的仪式符号。
姬娅的尖叫声刺破了夜的寂静。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被子被彻底掀开，那些断指滚落到地板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微声响。
尤娜的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她踉跄后退两步，撞翻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在灯光熄灭前的最后一瞬，姬娅看到尤娜的眼睛翻白，然后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在地。
"尤娜！尤娜！"
姬娅跪在地上拍打好友的脸颊，但尤娜己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黑暗中，姬娅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被无限放大。
她摸索着找到手机，颤抖的手指几次滑错解锁图案。
当屏幕终于亮起时，那刺眼的光线让她看清了散落在地板上的断指，刚好是她缺失的数量。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后脑。
姬娅的视线模糊了，那些手指在她眼中开始扭曲变形，变成了她自己的手指。
"不不不"
姬娅抱住头，指甲深深掐入头皮。
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她最近停药了，医生说药物会让她做噩梦，但停药后幻觉反而更严重了。
地板上，尤娜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姬娅如梦初醒，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断指，但余光却无法避开那刺目的暗红。
突然，她注意到其中一根手指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姬娅鼓起勇气用两根手指捏起纸条，上面用印刷体写着
"你逃不掉的。"
字迹工整，就像医院里的化验报告。
姬娅的胃部一阵绞痛，她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