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死死盯着全息投影中那些熟悉的面孔。
你说你们用虚拟影像模拟了一切,那些和我朝夕相处的人,他们的心跳,呼吸,眼泪,怎么可能是假的?
俾斯麦发出诡异的笑声,聪明!简首是太聪明了!
他挥手调出量子计算机的运算模型,虽然我们完美复制了你们的物质世界,投影中浮现出城市微缩景观。
但这种全息影像终究只能欺骗视觉,却骗不过人类的情感共鸣。
所以远处的山川湖海可以是投影,俾斯麦突然放大某个街景画面。
路人的面部特写清晰可见,但和你们产生羁绊的人必须是货真价实的复制品。
老王突然剧烈咳嗽,所以疯人院里那些护工那些疯子。
都带着原版的记忆芯片哦,李青青哼着歌调出一段记忆移植录像。
俾斯麦突然钳住周平的下巴,你们俩是我们培育过最稳定的胚子,在认知崩塌的高压下还能保持逻辑思考。
俾斯麦兴奋地加大钳制力度,再施加一点刺激,就能唤醒兵器真正的力量!
我们是人!不是任何被物化的武器!周平的怒吼在金属舱壁间回荡。
老王在一旁剧烈喘息,浑浊的瞳孔里翻涌着血色。
好,非常好,俾斯麦发出刺耳的笑声。
你们的愤怒正是最完美的能量波形!全息屏上,两人的肾上腺素曲线正在突破历史峰值。
李青青的机械手指划过数据流,你们该跪下来感恩才对。
她突然拽起周平的头发,强迫他看向培养舱里数以千计的失败实验体。
从七十亿人海里选中你们知道淘汰率是多少吗?
人类是一个复杂的生物,可以说是既强大又脆弱。
强大到可以豪言保护身边所有的人,脆弱的连自己都护不住,简首可笑。
俾斯麦叹了一口气。
全息屏突然播放一个记忆片段,男孩抱着重伤的妹妹在雨中奔跑,身后是燃烧的居民楼。
实际连至亲之人都救不了!
画面定格在太平间白布盖上的瞬间,李青青故意将这段记忆的神经编码放大投影。
周平的嘶吼突然哽在喉咙里,俾斯麦欣赏着两人扭曲的表情,脆弱得可笑。
喝点水吧,李青青突然扔出两瓶透明液体,周平本能接住的瞬间。
老王颤抖着拧开瓶盖,纯净水灯光下闪烁如星河。
知道为什么选你们吗?那些喊着要拯救世界的英雄,都死得太快了。
周平的手指死死攥紧水瓶,他猛地抬起手臂,指向角落里蜷缩的身影。
那个红着眼睛,浑身发抖的女孩。
给她也拿一瓶水,否则我绝不会喝你们这肮脏的东西。
俾斯麦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她只是个复制人,连记忆芯片都是批量生产的,这种消耗品要多少有多少。
周平突然向前跨了两步,他逼近俾斯麦,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要你给她一瓶水!
实验室的警报器突然发出短促的嗡鸣。
俾斯麦的机械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在长达两秒的沉默后,他发声了,给她。
浪费资源!李青青咬牙切齿地从冷藏柜抽出一瓶水,用力砸向女孩。
周平没有理会李青青阴冷的注视,两步跨到女孩面前蹲下。
金属地面传来的震动让女孩本能地瑟缩,却在看清来人后停下了颤抖。
他拧开瓶盖,将瓶口轻轻抵在女孩干裂的唇边,或许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但你知道我的意思。
水珠顺着女孩苍白的唇角滑落,在她制服领口晕开深色的痕迹。
女孩抬起泪眼,那双本该空洞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微光。
她小心翼翼地捧住水瓶,小口小口地吞咽起来。
当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女孩不自觉地往周平身边靠了靠。
周平感受到她单薄肩膀传来的颤抖,伸手轻轻扶住。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监控屏上的情绪曲线突然飙升。
喝了约莫三分之二,女孩突然停下。
她将水瓶举到周平面前,沾着水渍的指尖微微发颤。
周平晃了晃自己那瓶未开封的水,我有。
可女孩固执地摇头,水瓶又往前递了半寸。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变成暗红色,共情模块居然没被完全清除!俾斯麦震惊道。
全息屏上,女孩的大脑扫描图中,一块本该沉寂的区域正绽放着异常活跃的橙红色光芒。
有意思,复制人居然会反抗预设程序,俾斯麦的手指飞快调出数据流,看来要在下一代产品里加强情感抑制模块了。
周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缓缓张开了嘴。
女孩踮起脚尖,脏兮兮的制服袖口擦过他的下巴。
她喂水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一场梦,可眼泪却重重砸在周平的靴上,在金属地面晕开一个个小小的水洼。
当瓶口离开嘴唇时,女孩突然凑近。
她干裂的唇瓣轻轻贴上周平的嘴角,这个吻带着苦涩。
周平瞳孔骤缩的瞬间,女孩己经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滑坐在地,后背靠着冰冷的舱壁慢慢蜷缩起来。
情感模块过载,建议立即回收处理,李青青说道。
但周平看见女孩闭眼前的表情,那绝不是程序设定的表情。
她沾着血迹的手指在地面划出最后一道弧线,刚好连上周平靴尖前的水渍,像个残缺的爱心。
能复制记忆芯片,能克隆肉体,周平单膝跪地,金属地板被他膝盖砸出闷响。
他颤抖的手臂环住女孩的身体,可有些东西却永远无法复制。
周平感觉怀中的躯体轻微震颤。
女孩最后睁开的眼睛里,可睫毛上悬着的泪珠却映出七彩的光,那是周平记忆中,故乡雨后的彩虹颜色。
周平把嘴唇贴在女孩的脸颊,尝到咸涩的泪水,情感从来都不是能复制的数据。
他的手指穿过女孩的发丝。
实验室的灯光惨白刺眼,警报声尖锐地回荡,红光闪烁,像是一颗濒死的心脏在挣扎跳动。
周平的手指紧紧攥着女孩的手腕,她的皮肤温热,脉搏急促,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在他掌心颤抖。
女孩仰着脸看他,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聚,最后滴在周平的手背上。
那滴泪滚烫,几乎要灼穿他的皮肤。
他抬手,粗糙的指腹擦过她的眼角,抹去的痕迹,可新的泪水又涌了出来,仿佛永远擦不干。
别哭。周平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女孩抽了抽鼻子,似乎是听懂一样笑了,尽管眼眶还是红的。
周平的手臂收紧,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他低头,鼻尖埋进她的发丝,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她的气息刻进肺里。
最爱的人可以复制吗?爱上一个复制人就一定会爱上原主吗?
在周平的眼里,女孩不是复制人,而是一个她心爱的姑娘。
在女孩儿的眼里,周平也不是什么实验体,或者说什么也不会说的疯子,只是她的意中人。
只是现在这个意中人己经被眼泪模糊到睁不开眼睛。
周平的命运凄惨到无法反抗的地步。
你情我愿,不再有科技的欺骗,只有两颗跃动在一起的心。
这里或许是周平生命的地狱,但绝对不可能是爱情的地狱。
末日或许会让人绝望,但也会让人有放开手脚爱一个人的勇气。
周平放开女孩,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俾斯麦面前,他的呼吸平稳,眼神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波动。
下一秒,他猛地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俾斯麦的脸上。
俾斯麦的头微微偏了一下,但很快又转回来,嘴角甚至扬起一丝诡异的微笑。
站在一旁的李青青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早己预料到这一幕。
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数据板,像是在记录某种实验反应。
如果你再敢对我动一个手指头,俾斯麦的声音低沉,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我保证杀了你。
周平冷笑一声,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他再次抬手,又是一巴掌,比刚才更狠,更重。
俾斯麦的脸被扇得偏了过去。
来啊,杀了我啊!周平的声音近乎挑衅,
他向前一步,几乎贴着俾斯麦的脸,你一定会杀了我,但不是现在。
至少现在的我,对你来说有太多的利用价值。
几秒钟后,俾斯麦突然笑了。
很好,你真的很冷静。
他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欣赏,越来越让我喜欢你了。
周平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当我最开始选中你的时候,我对你并不抱有希望,甚至觉得你是那一批实验体中最差的。
俾斯麦的目光在周平身上游走,像是在评估一件完美的作品。
可是慢慢地,你改变了我的看法,你的任性,你的蜕变,都让我觉得,你真的很棒。
你知道我对你们两个寄予了多大的希望吗?
为了防止你们在实验中出现问题,我专门派人盯着你们。
老王身边,我派的是李青青。
俾斯麦缓缓转过身,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周平你猜猜,你身边我派的是谁?
周平盯着俾斯麦那张布满疤痕的脸,我猜是我大学的寝室长,那个杂种。
俾斯麦的眼睛微微眯起,很好,你猜中了。
对了,你还记得你下火车的时候,火车站上那一行红漆的字吗?
俾斯麦歪了歪头,你和老王都不知道是谁写的。
那一行字,是我派李青青偷偷去写的。
就是为了让你和老王早点聚到一起,让我们的实验赶紧往下进行。
李青青站在一旁,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俾斯麦摊开双手,语气里带着恶意的愉悦,你走的每一步,都是我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