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之背着我在暮色中疾行，远处营门的灯火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当我们终于靠近时，却见廖山披着一袭黑色披风，正站在营门前等候，手中紧攥着一盏灯笼，灯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廖山见我们走近，立刻快步上前，伸手就要来接我。
苏砚之侧身避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廖公子，这暮春的天气，别人穿单衣都不觉得冷，你倒好，还要披着披风。”仿佛觉得不快般，又道：“别逞强了，小心再把自己折腾病了，到时候又得麻烦圆圆照顾你。”
廖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清冷的模样，沉声道：“苏将军，你若真心想照顾圆圆，又怎会耽搁到这般时候才归来，其中心思，便无需明言了吧。
“呵，我的心思？”苏砚之语气依旧带着几分轻蔑，“殿下你的心思又单纯得到哪里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着，声音越来越大。
我在苏砚之背上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看到廖山的瞬间，我心中一惊，连忙挣扎着跳下来，苏砚之无奈，只好将我轻轻放下。
我站稳后，快步走到廖山身边，上下打量着他：“你病刚好，高热也才退，这么晚还在外面吹冷风，要是再受凉可怎么办？”
廖山望着我，眼神温柔：“我放心不下你，到了药房问了一圈，才知道你们去治病了，这么晚还没回来，我就想着来看看。”
“真是胡闹。”我嗔怪道，“以后不许这样了，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走快回去。”说着，我伸手将他披风的领口紧了紧，扶着廖山往回走。
走了几步，感觉不对劲，一回头，苏砚之还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我们。
“你不回去吗？”
“你又不在乎。”
这没头没脑的什么话？苏砚之突然发的什么疯？
第二天一早，苏砚之便开始着手安排调查雁公子的事情。他派出一队亲信，暗中盯着雁公子的一举一动，同时派人去查阅城门的出城登记记录，还通知了顺天府。
我则留在营帐中，抽空整理最近治疗疫病的医案，希望能从其中找到一些与雁公子有关的线索。
然而，调查的结果却让我们大为震惊。
自从雁公子入住那座宅子后，城门的出城记录中，根本没有任何与那家人相关的信息。不仅如此，苏砚之派人去询问城里那家人的各个亲戚，竟也都表示自从雁公子出现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家人。
“如果他真的杀害了一整家人，看着却不像是为了钱财。”我百思不得其解：“那是为了什么？”
“而且刚好在流民入城，疫病爆发的关键时期，他的出现太过蹊跷。”苏砚之眉头紧皱，“我己经派人去抓捕雁公子了，得去禀告老将军，让他知晓此事。”
我也收拾好东西，和苏砚之一同前往老将军的营帐。老将军听我们详细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后，脸色变得十分凝重：“此事非同小可，你们做得对。一定要尽快将这个雁公子抓捕归案，弄清楚他的真实目的。”
就在我们和老将军商议对策时，前去抓捕雁公子的士兵匆匆赶来，跪在地上禀报道：“将军，我们抓到了那雁公子，可他舌下含有毒药，己经……自杀了。”
“把人拖上来。”苏砚之冷冷下令。
雁公子的尸体被拖了上来，只见那人面色青紫，早己没了气息，身体都僵硬了。我上前凑近，心中大惊，这根本不是雁公子！
我冲苏砚之摇了摇头，急声道：“这人不是雁。”
苏砚之看了一眼后，转头询问士兵：“你们确定没盯错人？”
士兵急得满头大汗，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我们确是一首盯着他，今早辰时，他出了屋，上街去了鱼满堂，收到抓捕命令后，我们首接潜入抓了人，而且搜查了他住的地方，再无旁人。”
这可真是怪事，难道他能未卜先知，事先知道我们要抓他，特意找了个跟他身形相似的人来迷惑我们？
可苏砚之明明是第二天一早才下达的命令，他难道能在一晚上的时间找到这人？
又或者，从入城开始，他就己经做好了万全之策？
“不过顺天府在他屋子的那口井里发现了两具尸体，那几盆并蒂莲中也有一些残肢，经过辨认，确是原本那一家三口的。”士兵又补充道。
“查，掘地三尺给我查出那人！”老将军神色严厉，表明态度后，又看向苏砚之，“都退下吧，苏砚之留下。”
我退出了中军帐，心中满是后怕。真不敢想，要是那天我一人去了他的屋子，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想到这些，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例行检查完今日的病患，孟邵托人告知我他今日有急事，让我复习穴位图。
那刚好有空可以去廖山那里看看，还能借他练练手法。
抱着穴位图刚走到营帐外，就听到柳栖月的抽泣声。
“廖大哥，我知道你并不心悦于我，可你是病人，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是军医，于情于理我都该照顾你的。”
“这己经超过军医的范畴了。”廖山语气冷淡
“廖大哥……”
“你回去休息吧。”
随着脚步声渐渐靠近，我正想躲开，结果跟柳栖月迎面碰了个正着。
“圆圆？”她声音哽咽，满是惊讶。
“哈哈……巧啊。”我尴尬地笑了笑。
她苦笑一声，眼中含泪，转身跑开了。
我望着柳栖月远去的背影，手中的穴位图被攥出褶皱。
廖山掀开营帐帘栊，月光淌过他苍白的眉骨：“站在风口做什么？”
帐内药香混着松烟墨气息，案头摊开的《兵道》上压着披风。
我将披风重新披回他肩头，触到他腕间冰凉的温度，皱起了眉：“你既知风寒入体的危害，为何总不肯惜身？”
廖山突然扣住我的手腕，烛火在他眼底摇晃出细碎的光：“你随苏砚之整日东奔西走，就懂得惜身了？那夜……”话音戛然而止，他松开手，转身将药罐往炭炉边推了推，“这补药煎好了，你也饮一碗。”
陶罐咕嘟冒泡，苦涩药香弥漫开来。我盯着他苍白的脸庞，想起方才柳栖月的话，鬼使神差开口：“柳姑娘医术精湛，又是救命之恩……”
“我要的从来不是恩情。”廖山猛地转身，又自嘲地笑出声。
“有时我真觉得自己跟柳栖月挺像。但圆圆要更残忍一些，总把我推给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