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细问，可见日头不早，便拿出医箱，摆好银针。
“雁公子，还请宽衣，趴在榻上。”
雁公子依言褪去外衫，露出单薄的脊背。我微微眯起眼睛，在他背部寻找穴位。
“公子莫要紧张，这针法虽有些微刺痛，但忍过片刻便好。”我轻声安抚，指尖蘸取少许艾草研磨成的药汁，轻轻涂抹在选定的穴位上。
第一根银针准确无误地刺入心俞穴，我手腕轻转，运用泻法，提插捻转间，能感受到针下微微的阻力。
随着银针刺入最深处，雁公子身体微微一颤。
“可是疼痛难忍？”我关切询问。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闷：“无妨，姑娘继续便是。”
紧接着，太冲穴、肝俞、膻中等穴位依次被银针占据。每刺入一针，我都全神贯注，感受着针下的变化，根据穴位的不同和雁公子的反应，调整着手法和力度。
“公子，你且放松，试着调匀呼吸，放空思绪。”我一边行针，一边轻声引导。随着时间推移，雁公子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呼吸也变得绵长而均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我缓缓拔出银针。雁公子翻过身来，眼中露出一丝惊讶：“说来奇怪，方才还觉得心口烦闷，此刻竟舒畅许多。”
我微微一笑，取来艾草，点燃后悬在他的神门穴上方，让温热的气息缓缓渗入肌肤。“这艾草温灸可助安神，配合针法，能更好地缓解公子的症状。”
说完，我转身清理散落的银针。
“公子暂且休息，不必起身送了，我和苏将军便回去了。”
雁公子眼神微眯，在艾草袅袅升起的烟雾中，呼吸也变得平稳而深沉。
“好，慢走。”
我和苏砚之正出门，遇上隔壁正要外出散步的老妪，她上下打量着我们，嘟囔着“怪了，又有新人？”
我上前问道：“婆婆，你说什么新人？”
婆婆浑浊的双眼盯着大门，神色晦暗：“你们不是住这屋子的？这半月前啊，这屋子出来个年轻人，说是这家人将房子租给他了，可却不见那家人搬家呢，像一夜之间消失了般。”
我和苏砚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大门。却发现刚刚还在榻上的雁公子倚在门上，丹凤眼微微上扬，脸上还是挂着笑。
“陈姑娘，食盒落下了。”
在他赤裸裸的目光下，我动作有些僵硬地接下了食盒，靠近的一瞬，雁公子薄唇轻启。
“味道不错呢。”
回去的路上，我思索着方才在雁公子宅邸的蹊跷事，脚步也愈发沉重。
行至巷口老槐树旁，我突然停住。树影婆娑间，那口古井的腐臭味仿佛又萦绕鼻尖。
“苏砚之，你还记得雁公子院里那口井吗？”我压低声音，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寻常人家的井水就算久未清理，也不该有那样若有若无的腥腐气，倒像是……”
“像是泡过什么东西。”
苏砚之接话时，眉头紧锁
我接着说：“主街上的五口公共用井被人丢了死鼠，难不成那下毒者连私人用井也不放过？可雁公子说他并未有旧疾，显然是未曾感染鼠疫。”
苏砚之补充道：“还有那几盆并蒂莲，本就不是这个时节该开的花，却被养得格外艳丽，焉知不是用什么东西滋养？”
难不成他跟下毒的人有关？可下毒者己经被抓了。
那唯一的疑点就是，原来的那家人究竟去哪了。
“苏砚之，查一下……”
“圆圆，得查一下……”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西目相对的瞬间，便己了然对方心意。
苏砚之面色有些许凝重：“这个雁公子，瞧着非常可疑，我得查查原来的那家人是否搬出了城，或者搬去了城内哪里。”
我说：“跟我想的一样，可我们也确实无凭无据的，这样去查一个猜测的东西，是否有点耗费人力物力？”
苏砚之指尖轻点了下我的额头，“相信我的首觉，也相信你自己的首觉。”
此时黎朦早己乘坐马车回了营地，我和苏砚之只能徒步返程。
太阳渐渐落山，忙活了一整天滴水未进，走了半个时辰，只觉得腿脚酸软，浑身乏力。
我一边捶着酸胀的腿肚子，一边打趣道：“苏将军，你既有钱，不如租个马车来载我们回去？”
他摆了摆手：“没带钱呢。”
我指着他腰间的荷包：“那你腰间那袋子里叮铃咣当作响的是？”
他却狡黠一笑，扯下腰间叮当作响的荷包，随手丢给了路边玩耍的孩童。
“这个是用来行善积德的。”
我一时语塞，只能继续弯腰捶腿。
忽然身子腾空而起，走在前面的苏砚之停了下来竟将我打横抱起。
我惊呼一声，慌乱中捶打着他的胸口：“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苏砚之：“你不是很累吗？”
我挣扎道：“也没累到需要人抱着走的地步啊，还不快放我下来！”
苏砚之无奈：“好了，别挣扎了，你踩着我的影子走，我还要频频回头等你。一会营门关闭了，看我俩怎么回去。”
我不服气：“你一将军，守卫看到你就自动放行了，还怕回不去？”
“你说得对。”苏砚之低头，目光温柔而炽热：“可是我想抱着你走，不忍你受累。”
我仰首望去，正对上他那双桃花眼，高挺的鼻梁在侧脸勾勒出利落的弧线，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此刻不显轻佻倒有了多了分温柔。
喉结随着说话轻轻滚动，脖颈处未被衣袍遮盖的皮肤，在渐暗的天色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这般近的距离，连他眉骨处那道征战留下的淡疤都清晰可见。
我慌乱别开眼，耳畔却漫进他温热的呼吸，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怎么不看了？”
这戏谑的话语惊得我心头一颤，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他肩头的衣料，指腹下结实的肌肉线条隔着布料传来灼热的温度，烫得我脸颊发烫，连说话都磕磕巴巴：“那、那你背我吧，这样抱着怪奇怪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放下，然后半蹲在地面。
我配合地趴上去，在他背上一颠一颠的，疲惫与困意渐渐袭来，竟有了些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