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刀疤比老鸨的情史还长。”
萧阎坐在星核边缘的骨刺碑下，任由幼体用赤瞳光舔舐肩颈的旧伤。那道从锁骨划到肩胛的疤痕，是十二年前在龙窟，林挽歌的虫鞭留下的——当时他以为那是致命伤，后来才知道，她的虫鞭尖上，藏着半滴能骗过神座的逆种血。
“尊主，您又在摸那道疤。”沈家奴的虫翼掠过碑身，指尖停在刻着“龙窟血祭”的划痕旁，“手札里记载，那次您差点被神座残兵碾碎在——”
“碾碎？”萧阎突然笑了，指尖划过疤痕末端的小缺口，“老子咬断她三根虫鞭倒刺时，她眼里的光比赤瞳虫还亮。”
胖子抱着金鳞酒壶凑过来，壶口还沾着新酿的茧花酒：“老大，您说那娘们儿当时是不是早就看上您了？不然为啥不用毒，偏用带逆种血的虫鞭？”
“放你娘的狗屁。”萧阎踹了他屁股一脚，却没否认，“她啊，就是想试试老子的骨头，够不够硬去啃神座。”
星核的风掀起记忆的雾，萧阎眼前浮现出龙窟的血色月光。十七岁的林挽歌藏在黑纱后，虫鞭尖抵住他咽喉时，袖口里滑落的不是毒药，而是块刻着“逆”字的碎玉——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她母亲的陪葬品。
“尊主，您看幼体！”沈家奴突然指向碑顶，幼体正用赤瞳光投射出当年的场景：
龙窟深处，萧阎的骨刺抵住林挽歌心口，她的黑纱被血浸透，却笑着把碎玉塞进他掌心：“萧阎，神座的血是甜的，逆种的血是涩的——你选哪种？”
那时的他不懂，为何她的血滴在神纹上会冒青烟，首到多年后在冰窟，看见她母亲的尸身嵌着与自己相同的虫纹。
“她根本不是世界之主的孙女。”萧阎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茧花露水，“她是初代逆主的血脉，从出生起，就被刻进神座的死亡名单。”
胖子打了个酒嗝：“所以在龙窟那次，她故意让您划伤，就是为了把逆种血渡给您？”
“渡个屁。”萧阎碾碎碑边的神纹残片，“她是把老子当成了能砍断神座锁链的刀，而她自己，早就准备好当磨刀石。”
记忆突然切换到冰窟崩塌的瞬间。林挽歌的虚影在碎冰中对他笑，指尖划过自己心口的灭神纹：“萧阎，去南方虫谷，那里的老槐树会告诉你——”
他最终没去虫谷，却在神都的族旗里，找到了她藏在血珠中的记忆：十二岁那年，她跪在世界之主面前，眼睁睁看着母亲的虫核被剜去，颈间被迫刻下“孝”字神纹——那道纹，后来被她用逆种血改成了灭神纹。
“沈家小子，你记不记得在新茧纪元，她把自己的子宫虫线全喂给巨卵？”萧阎望着碑身新浮现的划痕，那是幼体刚刚刻下的林挽歌侧影，“她早就知道，只有彻底崩解，才能让逆种血浸透每个星界的——”
“浸透每个星界的茧花根须。”沈家奴接过话头，手札自动翻到《逆织经》残页，“就像她当年在龙窟说的，‘逆种的血，要流在神座看不见的地方’。”
胖子突然指着星核表面惊呼：“老大！您看！茧花田里有黑影在学您挥刀！”
远处，三个裹着黑纱的少女正在模仿龙窟之战的场景。她们用骨刺碎片当刀，用虫线当鞭，其中一个摔倒时，竟学着当年的林挽歌，把碎玉塞进同伴掌心——那碎玉，分明是萧阎去年打碎的神座残片。
“操，现在的小崽子们。”萧阎别过脸，却看见沈家奴在偷偷抹眼睛，“看什么看？老子当年比她们狠多了。”
“尊主，您肩颈的疤……”沈家奴欲言又止，“和林姑娘崩解前刻在虚隙的图腾，纹路完全一致。”
“一致就对了。”萧阎摸向腰间的骨刺，刀柄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新刻的茧花纹，“她啊，早把自己的骨血，全融进了老子砍神座的每一刀里。”
星核沉入永夜时，萧阎独自爬上碑顶。幼体蜷在他膝头，赤瞳光映出龙窟初见时的漫天血雾。他突然想起林挽歌黑纱下的第一句话：“萧阎，你知道神座最怕什么吗？”
当时他答不上来，现在却清楚得很——神座最怕逆种在血与火里，长出会笑的骨头，就像此刻碑下的茧花，越是被神纹灼烧，开得越疯癫。
赤瞳虫群在星空拼出她的剪影，黑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的不是灭神纹，而是当年他咬断虫鞭时，在她唇角留下的小疤。萧阎望着这个永远定格在十七岁的虚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却又忍不住笑了：
“林挽歌，你他娘的，连回忆都要算计老子。”
碑下传来胖子的咒骂和沈家奴的轻笑，幼体突然发出清亮的虫鸣。萧阎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某个长梦的延续——在每个逆种挥刀的瞬间，在每朵茧花盛开的时刻，她的算计、她的笑、她的血，都在提醒着神座：
“逆种的往昔，从来不是用来凭吊的墓碑，而是磨得更利的刀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