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手里攥着昨天的《参考消息》，报纸在他手中簌簌作响。内版有条简讯：
"老山前线击退越军特工队，某师师长谢云舟负伤指挥"
配图是模糊的担架，但予安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挂在担架边上的军用水壶——壶身弹孔处露出的红色丝线，正是他小时候偷偷塞进去的平安符。
月光从阁楼的小窗照进来，予安脸上的泪痕闪闪发亮。
暴雨来得毫无预兆。
徐小小带着孩子们冲进鹿回头渔港时，雨水己经浸透了她的衬衫。
渔火在雨中变成模糊的光晕，像被水晕开的颜料。
"军用步话机是你们提供的？"她一脚将海魂衫男人踹倒在船板上，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在对方脸上，"樾军怎么知道316A师的换防时间？"
船老大冷笑一声，掀开油布。
整箱苏制RPG火箭筒在闪电中泛着冷光。
予安本能地把弟弟护在身后，发现其中一支的瞄准镜上刻着"为1979复仇"——用樾楠文。
"徐司长的两个儿子。"船老大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门牙，"正好替谢师长收尸。"
闪电再次划破夜空时，予宁突然扑向角落——那里有个浸血的军用挎包，露出半截熟悉的牛皮本。
予宁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那本书的封面，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住了一般，瞬间沾上了那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那血迹呈现出一种暗红色，仿佛己经在这本日记上停留了一段时间，但依然还能让人感受到它所带来的血腥气息。
予宁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指尖的血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缓缓地将目光移向那本日记，发现这竟然是爸爸的作战日记！
徐小小看到予宁的反应，立刻明白了过来，她几乎是粗暴地从男孩手中夺过了那本日记。
她的手指紧紧地捏住本子，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显示出她内心的极度不安。
徐小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翻开了扉页。
然而，当她看到扉页上的字迹时，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那字迹虽然有些模糊，但依然能够清晰地辨认出来：
"若见此本，我部己失联 72 小时。告诉孩子们，忠樾 7 号界碑第三棵木棉树下......"
后面的字被血渍晕开了，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凋零的木棉花，凄美而又令人心碎。
予安站在一旁，看着徐小小的表情，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当他看到那被血渍晕开的字迹时，一股怒火在他心中燃烧起来。
他无法忍受这样的结果，他无法接受爸爸可能己经遭遇不测的事实。
"我们去找他！"予安突然大喊一声，他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响亮。
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在船舷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瞬间，他的指关节处立刻渗出血丝，与那本日记上的血迹相互映衬，显得格外刺眼。
徐小小抬起头，看着予安，她的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你爸守的是国土。"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而我守的是你们。"
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在脸上交织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形成了一道道小小的溪流。
就在这时，海警快艇的探照灯刺破了雨幕，照亮了他们所在的这片海域。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船老大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猛地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予安的反应速度极快，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甩出了随身携带的渔线。
令人惊讶的是，那渔线在他的手中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迅速地缠绕在了船老大手中的扳机上。
枪声还是响了。
徐小小扑向孩子们的瞬间，子弹擦过她束发的簪子——那是谢云舟用边境的炮弹壳亲手打磨的，簪头还刻着小小的茉莉花。
返程的列车像一条疲倦的蛇，缓缓滑过华国南边的群山。
予宁发着高烧，却坚持在素描本上画作战地图。
予安把军表还给母亲时，发现表盘背面多了一道新鲜的划痕。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爸爸重伤？"少年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徐小小望着窗外掠过的芭蕉林，想起今早那个加密电话——谢云舟的部队确实遭遇伏击，但有个细节让她的心脏几乎停跳：
樾楠特工鞋底沾着广省特有的台山黑沙。
广播里，中央台正播报着千篇一律的外交辞令。
徐小小从贴身口袋里掏出谢云舟最后一封信。信纸己经被得发软，最后一行被茶水晕染过：
"若回不来，带孩子们看看我守的海。"
她突然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午后，年轻的谢云舟站在哈市军区大院门口，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他说："等将来有了孩子，我要带他们去看我守卫的每一寸山河。"
予安突然握住她的手。少年掌心的茧子粗糙温暖，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车窗外，1988年的暴雨敲打着华国南边的群山与海洋。
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像无数道未干的泪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