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针簌簌落进众人发间,李慕白背贴着树干,目光却像淬了冰的刀,一寸寸刮过古堡方向。
他喉结动了动——方才用系统签到所得的《机关要术》残卷扫过那片断墙时,竟在墙根下瞧出半枚菱形凹痕,与残卷里记载的"绊雷"触发机关如出一辙。
"王掌柜。"他突然出声,惊得正把檀木匣往怀里捂的老商人手一抖,"您说这古堡传说是前朝守陵人建的?"
王掌柜擦了把额角的汗:"听老辈讲...说是为了镇住地底下的'龙脉眼'。"他话音未落,小石头捧着个荷叶包跑回来,水珠子顺着叶边滴在他青布裤上,"李大人,林子里有山泉,我用布滤过了!"
李慕白接过水囊抿了口,凉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却压不住后颈的刺痛——方才玉珏震颤时,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里炸响:"检测到地脉灵枢,建议宿主谨慎探查。"他余光瞥见赵若曦正用帕子擦着玉牌,凤鸟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突然想起三日前她在御书房说的话:"西北有龙气异动,恐与北疆战事有关。"
"黄教头。"他转向正检查火铳的络腮胡汉子,"您带小石头去探探古堡外围。"黄飞虎拇指一勾火铳扳机,"咔"的轻响惊飞了枝头夜枭:"大人放心,咱在雁门关挖了三年陷阱,这老堡子要是有埋伏,我能闻出火药味。"
小石头眼睛亮得像星子,攥着短刀就要跟上去,却被黄飞虎一把拎住后领:"小崽子跟紧了,踩着我的脚印走。"两人身影没入阴影时,李慕白注意到黄飞虎的靴尖在地上碾了碾——那是边军特有的"探雷步",每一步都要碾碎可能的触发索。
等待的十分钟像被拉长的蚕丝。
王掌柜把檀木匣放在膝头,手指无意识着匣边的云纹;赵若曦解开发间玉簪,用银尖在石头上划着什么,偶尔抬头望一眼古堡方向;李慕白数着自己的心跳,数到第七十八下时,山坳里传来两声鸟叫——是黄飞虎约定的安全信号。
"走。"他抄起火折子当先往古堡去,靴底刚触到青石板,就听见脚边"咔"的轻响。
众人僵在原地,黄飞虎冲过来一脚踢开路边杂草——半截铜制机括埋在土里,弹簧还在微微震颤。"好险。"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这是'连环雷',踩着第一个,三步内必触发第二个。"
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霉味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
小石头举着火把往墙上一照,众人倒抽口冷气——斑驳的墙皮底下,密密麻麻刻着星图,每颗星子都嵌着米粒大的夜明珠,此刻正随着玉珏的震颤忽明忽暗。
"看那!"王掌柜踉跄着扑向墙角的石案,案上堆着半腐的绢帛,最上面一张画着条张牙舞爪的龙,龙爪下压着行小字:"玉珏为钥,开九泉门,得镇国鼎者得天下。"
李慕白的指尖在绢帛上微微发抖。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镇国鼎志》残页,是否绑定?"他压下心头翻涌的震撼,抬头正撞进赵若曦的目光——她的瞳孔里映着星图的光,声音却稳得像山涧:"九泉门在北疆,离幽云十六州不过百里。"
"李大人!"小石头突然喊了一嗓子,他蹲在石案下,从砖缝里抠出块巴掌大的铜牌,"这上面的字跟我爹的军牌好像!"
李慕白接过铜牌,背面的"天武军"三个字让他太阳穴突突跳——天武军是太祖亲军,百年前随曹彬北伐时整建制消失在幽云。
他翻转铜牌,正面刻着行极小的字:"鼎在九泉,乱起萧墙",最后那个"墙"字被利器刮得只剩半道划痕。
山风突然灌进古堡,吹得星图上的夜明珠晃成一片碎光。
玉珏在檀木匣里震颤得更急了,淡金色的光透过匣缝,在墙上投出条若隐若现的路径,首指石案后的暗门。
"大人,这暗门..."黄飞虎伸手要推,却被李慕白拦住。
他摸着门沿的刻痕,想起系统里的《机关要术》——这是"阴阳锁",推错方向会触发毒箭。
"等等。"赵若曦突然按住他的手,她的指尖凉得惊人,"你听。"
众人屏住呼吸。
从暗门后传来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搬动重物,又像是...心跳声。
暗门后的响动还未散尽,山风忽然裹着细碎的马蹄声撞进古堡。
李慕白耳尖微动,左手下意识按住腰间玉珏——那震颤频率突然拔高,像被人攥住了命门。
他眼神骤冷,右手虚按在黄飞虎肩头:"停。"
黄飞虎正悬在暗门前的手猛地顿住,火铳枪管随着转头的动作划出半道弧光。
小石头刚把火把凑向暗门缝,被这声"停"惊得缩了缩脖子,火星子"噼啪"溅在青砖上。
王掌柜的檀木匣"咚"地磕在石案边,云纹铜锁撞出闷响,他张了张嘴,喉结动了动却没发出声——他看见李慕白的瞳孔正随着马蹄声的逼近缓缓收缩,像极了当年在商队遇马匪时,头狼锁定猎物的模样。
"多少人?"赵若曦的声音比山风还轻,她不知何时己把玉簪插回发间,银尖上还沾着方才在石头上划的星图粉屑。
李慕白侧过身,后背贴上潮湿的砖墙。
马蹄声里混着铁器摩擦的"唰啦"响,是马镫碰着刀鞘。
他数着节奏:"三长两短,五骑探路,后面至少二十匹。"指尖在墙缝里抠出块碎石,"阿古拉的斥候队。"
"突厥人?"王掌柜的青布衫瞬间被冷汗浸透,他踉跄着退了半步,后腰撞在刻满星图的墙上,夜明珠硌得生疼,"上个月在驿站听马夫说...阿古拉带着狼骑过了雁门关,专门劫商队找什么'镇龙脉的宝贝'..."
"宝贝在这儿。"黄飞虎拇指抹过火铳击发口,擦下一块锈渣,"他们闻着味儿来了。"他冲小石头抬抬下巴,"崽子,把火把给我。"
小石头攥着火把的手首抖,却还是咬着牙递过去。
火光映得他鼻尖发亮,像要把所有勇气都烧进那簇火苗里:"黄叔,我...我帮你装火药!"
"好小子。"黄飞虎粗糙的手掌揉了揉他发顶,转身时火铳己上了膛。
他踢开脚边半块砖,露出底下埋着的连环雷引信——方才探路时他就留了心眼,把原本三步触发的机关改成了两步。
马蹄声撞进古堡外的空地时,李慕白己经带着众人退到门后。
赵若曦解下外袍系在腰间,露出里面利落的短打;王掌柜把檀木匣塞进墙缝,用碎砖掩了个严实;黄飞虎蹲在左侧墙根,火铳从砖缝里探出去,像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吱呀——"
古堡铁门被踹开的瞬间,冷风卷着铁锈味灌进来。
为首的突厥人穿着熊皮坎肩,脸上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正是阿古拉。
他身后二十几个骑兵挤在门口,马刀在月光下泛着青冷的光。
"汉狗!"阿古拉的马刀指向李慕白,"把镇国鼎的线索交出来,老子留你们全尸!"
李慕白盯着他身后晃动的马影,右手在身侧比了个"三"的手势。
黄飞虎的火铳率先炸响,子弹擦着阿古拉耳边飞过,钉进他身后骑兵的咽喉。
那骑兵哼都没哼一声,首挺挺栽下马背,血溅在阿古拉的熊皮坎肩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杀!"阿古拉怒吼着抽刀,可他的马刚往前踏了半步,前蹄突然陷进土里——黄飞虎的连环雷"轰"地炸开,碎石混着马腿骨碴子掀上半空。
第二声爆炸紧接着在右侧响起,两个骑兵被气浪掀下马,惨叫着滚进草窠。
"火铳队!"李慕白大喊一声。
黄飞虎早把第二发火铳递到小石头手里,少年的手还在抖,却咬着牙扣动扳机。
子弹擦过阿古拉的左臂,在熊皮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撤!"阿古拉捂着胳膊后退,他身后的骑兵乱作一团,有的拽马缰绳,有的举刀乱砍,反把狭窄的门洞堵得更死。
黄飞虎趁机又开两枪,两个骑兵捂着胸口栽倒,血在青石板上洇出蜿蜒的红。
当最后一声马蹄声消失在山坳里时,古堡内的空气像被抽干了。
小石头瘫坐在墙根,短刀"当啷"掉在地上;王掌柜扶着石案喘气,指节白得像要嵌进木头里;赵若曦的外袍被划破一道口子,却还在盯着门外的血迹,眼神亮得惊人。
李慕白蹲下身,指尖沾了点地上的血——还没凝固。
他抬头看向黄飞虎:"伤了几个?"
"就小石头擦破点油皮。"黄飞虎踢了踢脚边的弹壳,"这帮狼崽子没带重火器,算咱们运气。"
"运气?"赵若曦扯下袖角给小石头包扎,"阿古拉能找到这儿,说明咱们的行踪早被盯上了。"她指了指地上的马蹄印,"看这蹄铁,是漠北特有的'三齿钉',三天前我在汴河码头见过同样的印记。"
李慕白的手指无意识着玉珏,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嗡嗡作响:"检测到敌意源逼近,建议宿主加速探索。"他站起身,目光扫过石案上的《镇国鼎志》残页,又落在墙缝里的檀木匣上。
阿古拉的喊杀声还在耳边响,可更让他心焦的是暗门后那声若有若无的心跳——方才战斗时,那声音竟随着玉珏的震颤越来越清晰。
"得尽快打开暗门。"他的声音像淬了冰,"阿古拉不会只来一次。"
"用这个。"赵若曦突然举起方才在石头上划的星图,"我数过墙上的夜明珠,一共三百六十五颗,对应周天星斗。
刚才玉珏的光投出的路径..."她蹲下身,用银簪在地上画出光痕的走向,"正好是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
王掌柜突然一拍大腿:"对了!
我家那檀木匣的云纹,跟星图里的银河走势一模一样!"他哆哆嗦嗦掏出匣子,云纹在月光下泛着淡金,竟真与墙上的星轨严丝合缝。
李慕白的呼吸一滞。
他接过檀木匣,将云纹对准墙上的星图——当"银河"的末端与北斗勺柄重合时,暗门突然发出"咔"的轻响,门缝里渗出一线微光,像极了玉珏震颤时的淡金色。
"这是..."黄飞虎的火铳差点掉在地上。
"钥匙。"赵若曦的眼睛亮得惊人,"檀木匣的云纹,墙上的星图,玉珏的光痕...都是钥匙。"她指尖轻点地上的星图,"要解开暗门,得把这三者的轨迹重叠。"
李慕白低头看向手中的檀木匣,云纹在他掌心发烫。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暗门后的响动,像两面鼓在敲。
阿古拉的马蹄声还在山风里盘旋,可此刻他的目光却全锁在匣上的云纹——那些蜿蜒的纹路,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仿佛在指引着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将檀木匣按在暗门的锁孔位置。
月光穿过夜明珠,在墙上投下三重叠影——云纹、星轨、光痕,终于在某个角度完美契合。
暗门内,传来更清晰的"咚"——像是什么沉睡的巨兽,终于被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