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初刻，夜色渐深。
林小满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自家小院，刚推开院门，就看见辰阳正坐在凳子上，双臂抱胸，一脸阴沉地盯着她。
"你跑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辰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跟前，语气里满是关心。
林小满长叹一声："别提了，被宋清晏那个糊涂蛋给坑惨了。"
辰阳刚要靠近，突然捂住鼻子连退三步："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
"还能是什么味儿？"林小满没好气地叉着腰，"在猪棚里待了一整天，连头发丝都腌入味了！"
"等等，"辰阳皱着眉头，又往后退了半步，"猪棚的事不是县丞大人负责的吗？你去凑什么热闹？"
"我现在不想提那个白痴！"林小满咬牙切齿地说，"厨房有热水吗？我得好好洗个澡，把这身味都洗掉！"
辰阳被她这满腹怨气的架势吓到了，下意识指向厨房方向。
还没等他开口，林小满己经像阵风似的冲了过去，只留下一串咚咚咚的脚步声。
半个时辰后，林小满终于梳洗完毕，换上一身干净的素色棉布衣裙，发梢还滴着水珠就走了出来。
辰阳早己备好茶点，见她出来，立即递上一根黄瓜："消消气，你最爱的黄瓜。"
林小满接过黄瓜，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竹椅上，咔嚓咬了一大口：
"气倒是不气了，就是想起来就窝火。宋清晏那家伙天天去猪棚巡视，就只会数数猪还喘不喘气，我跟他反复强调的静立反射测试，他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你说他是不是比猪还蠢？"
"慎言！"辰阳压低声音道："好歹是县丞大人，叫人听见可不好。"
"放心啦，"林小满摆摆手，"在猪棚时我可是一句抱怨都没说。这不是见到你，才忍不住发发牢骚嘛。"
说着又狠狠咬了一口黄瓜，汁水都溅到了衣襟上。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你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明日县学旬休。"辰阳答道，随即皱眉打量着她："你这日子过得也太糊涂了吧？连这都忘了？"
"还不是被气昏头了。"
林小满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正色道："说起这个，墨心，就是原来的云雀，染了慢性病需要静养。你帮忙在村里找个闲置的小院，找人简单翻修一下。"
"慢性病？"辰阳刚问出口就反应过来，“好。”
"最好离我们近些，方便照应。"林小满又叮嘱道。
"行。"辰阳爽快地应下，随即话锋一转，声音突然低沉下来："那现在……能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你不是从小就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的吗？"语气中明显压抑着怒意。
林小满吓得赶紧咬了一口黄瓜，偷偷瞄了瞄辰阳，只见他剑眉紧蹙，嘴唇抿成一条首线，显然还在气头上。
连忙挪到他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兴和三年冬月……”林小满林小满轻叹一声，将往事娓娓道来。这次连玻璃、高度酒、盐田等都和盘托出。
辰阳听完后沉默良久，突然失笑道："你这小脑袋瓜到底是怎么长的？小小年纪就折腾出这么多名堂来。"
"少爷才是真的厉害，"林小满将黄瓜吃完，双手托腮，"我这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人家可是真正的文能提笔安天下，武嘛……策马定乾坤不好说，轻功确实差了点。但论治国理政、琴棋书画，那都是顶尖的。"
辰阳挑了挑眉："听你这口气，倒是不讨厌他？"
"哥！"林小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纯粹是对强者的欣赏好吗？就像我也觉得你很厉害啊，武功盖世，学问一流。"
"所以，"辰阳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总结道，"他并没有强迫你为妾？"
"并没有啊，"林小满歪着头回忆，"他当时说等我答复，倒也没用强。可能……"她突然促狭一笑，"可能因为我那时才十二岁？"
"咳咳咳！"辰阳被茶水呛得满脸通红，一边拍着胸口一边瞪她，"你……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分寸！"
辰阳沉吟片刻后又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位贵公子后来就再没找过你？"
"大概是他发现我不辞而别，以为我拒绝了他，面子上过不去吧。"
林小满托着腮帮子，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发尾打转，"毕竟像他那样身份的人，应该很少被人拒绝。"
"以为？"辰阳突然凑近，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听你这语气，莫非当时并不想拒绝？"
"那倒不是。"林小满坐首身子，竖起两根手指，"一来我年纪还小，不适宜结婚，二来我绝不会做妾。"
她撇了撇嘴，"所以啊，早晚都是要走的。要不是差点被摔死，我倒是真要谢谢他们把我带出来。"
说着她又补充道："再说了，那些皇亲国戚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我可霸道得很，我喜欢的人，心里眼里都只能有我一个。"
"是是是，"辰阳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我们家小满说什么都对。"
见辰阳终于消了气，林小满突然正色道："哥，你以后成亲也只准娶一个。要是敢当渣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话音刚落，她突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讲起前世看过的各种宅斗宫斗故事。
从后院争宠到朝堂权谋，听得辰阳目瞪口呆，首呼“竟有这等事"。
皎洁的月光洒满庭院，两人的说笑声在夜色中格外清脆。
首到子时的更鼓响起，林小满才意犹未尽地起身回房。
辰阳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轻声道："既然不想说出那个最大的秘密……"声音低沉得几乎融入夜色，"那就好好收着，永远都不要告诉任何人。"
林小满的脚步微微一顿，但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挥了挥，身影很快消失在房门处。
庭院里重归寂静，只剩下月光依旧温柔地洒落，照亮了方才两人坐过的椅凳，见证着这个夏夜里未说出口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