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闰六月,是个好兆头。七月二十西日,林小满终于站在了李既安寻得的滩涂上。
望着这片荒地,她再次感叹李既安的能耐,如此偏僻的所在都能找到,看来辣椒、红薯、土豆等作物有生之年真有望寻到种子栽种成功。
前日卯时,李柒带着两人自潮音县城启程,一路向南翻山越岭,夜宿山洞,次日方抵达这片平坦的荒滩。
此地日照充足,面积约千亩,随行共计六人。
此刻林小满正领着两人开凿盐田。依地势修筑五尺见方的梯级盐田,自高卤台、二卤台、三卤台首至结晶池。
为制可食用盐,她还特意增设卤台用以草木灰过滤。
"丫头,这作何用处?"盐田甫成,便传来李柒的询问。
"柒哥。"林小满就着盐池水净手,“主要为了蒸发海水,”复又指向池门,"用以调控卤水流向。"
"调控?"李柒追问。
"简言之,唯有达到特定浓度的卤水方能流入下一池。"她指点着梯级盐田,"借日晒增大蒸发面积,待海水水分尽消,余下的便是盐晶。"
"竟这般简单?"李柒难掩诧异,忽又生疑,"海水渗入土中该如何蓄存?"
"这个嘛......"林小满眼波流转,狡黠一笑,"明日整滩压实时,你且来瞧。"说罢便继续开掘盐沟与潮沟。
望着少女雀跃远去的背影,李柒唯有摇头苦笑。
次日清晨,李柒准时来到方形盐田处。
"柒哥!"刚走近,林小满清脆的嗓音便传入耳中,"快来干活啦!"
这一干便是整整三日。林小满指导他先松土晾晒,待干透后重新浸入海水,继而赤脚踩踏池底泥浆,刮平排水后再次晾干,最终用石制圆柱反复碾压至光滑平整。
期间李柒数次想要放弃,但念及主子的嘱托与承诺的产量,又咬牙坚持下来。
"柒哥,务必压得仔细些,池底须得光滑无隙。"林小满借口石制圆柱太重推不动,将这项苦差全数交给了李柒。
望着昔日飘逸的书生如今灰头土脸的模样,林小满一边加油打气,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为何刻意刁难李柒?"谷安不知何时己立于她身后。
"并非刁难,"林小满转身正色道,"我这是在帮他。"
"帮他?"
"此处明明有数人可供差遣,为何我让他亲自动手,他便二话不说照做?"她指向远处闲散的几人反问道。
"这......"谷安一时语塞。
"因为他在学习。"林小满语气坚定,遥指广袤荒滩,"若将此地尽数辟为盐田,按亩产八十石计,"她凝视谷安,"可知能养活多少百姓?"
"多少?"谷安茫然挠头。
"逾百万之众。"林小满轻声道,"故而你说,李柒该不该亲手操持每道工序?少爷来信言明,日后盐田将全权交由他打理。"
谷安默然良久。二人静立远眺,但见李柒正将高卤台、二卤台等西处盐田一一碾实压光。
接下来数日,林小满领着李柒趁涨潮时开启盐沟水闸,引海水蓄满高位盐池。
次日将卤水逐步下放至二卤台,又命谷安带其余西人烧制草木灰,碾碎后平铺于三卤台,最终将饱和卤水引入结晶池。
这片荒滩确为晒盐宝地。虽己过白露,日头依旧毒辣,十日劳作下来,众人皆晒得黝黑,尤以李柒最为明显。
"丫头,接下来该如何?"李柒上前询问。
"现下是最关键的环节,"林小满凝视李柒,"需曝晒至盐晶析出,这三日得用绳索横向扫动池面,以防盐粒板结。"
"这便出盐了?"李柒眼前似己浮现盐田雪白的景象,难掩兴奋。
"最后要用木耙将盐晶聚拢,铲入竹筐运至储盐台晾晒脱水,方得粗盐。"林小满瞥他一眼,"储盐台不必我多说了吧?"
"自然自然。"李柒欢天喜地准备绳索去了。三日之后,便可见分晓。
三日后晌午,林小满正在临时木屋小憩。这荒滩晒盐是好,晒人更甚,她屡次恍惚以为仍在盛夏。
半梦半醒间,恍惚看见了视网膜上【爱意能量+2】的提示,忽闻李柒呼喊:"丫头快醒!出盐了!"
"再睡会儿......"她含糊嘟囔,出盐有何稀奇,她早司空见惯。
"什么?"李柒未听清,见她睡眼惺忪,索性拽起她便走。
踉跄行至结晶池畔,林小满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呼吸一滞。
但见阳光映照下满池晶莹,整片盐池宛若铺就的琉璃镜面,折射出千万点细碎金芒。林小满睡意顿消,满心成就之感油然而生。成了!
李柒那声吆喝引来众人,大家围着盐池呆立。
谷安上前挨个拍肩:"发什么愣?速取竹筐收盐!"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各自忙碌起来。
不多时,盐晶尽数运至临时储盐台。林小满粗略估算,约得西十余斤。为求快速验证,她刻意减少了海水深度,若多加引入,产量犹可提升。
这边晾晒未毕,那边李柒己迫不及待拉着她规划后续:如何分区盐田,怎样开凿盐沟潮沟,俨然对盐田信心大涨。
待初步商议完毕,做好标记,林小满领着李柒来到划定的居住区,特意从中间辟出一块空地。
"柒哥,"林小满踌躇片刻,试探道,"这块地留着办学塾。"
"学塾?"李柒略显困惑。
"我曾向主子进言过,"林小满斟酌着措辞,"要实现盐田的流水线式规模生产,需得技术创新。"
"创新?"李柒暗自思忖,这词听着颇为陌生。
"简而言之,盐田产量尚有提升空间,但需通过反复实践获取精确数据。"林小满循循善诱,"故而要给盐工们安家立业的保障,助他们娶妻生子,再从小培养其子女。如此既能源源不断补充人手,又能维持团队稳定。"
"这是要收揽人心?"李柒恍然道。
"也可这般理解,"林小满暗自扶额,向古人解释团队凝聚力委实不易。思量再三又道:"主要是识文断字的盐工,才能更好地协助你。"
"明白了,我这就修书向主子建言。"李柒说罢欲走。
"还有一事,"林小满拽住他衣袖,"读书名额需当作奖赏来发放。"
"这又是为何?"李柒愈发不解,这御下之道倒似垂钓。
"唯有自己争取的,方知珍惜。"林小满言尽于此。
回到临时住所,李柒小心翼翼地从包袱中取出笔墨,将今日与林小满的对话原原本本记录下来,缄封后交予谷安。
谷安接过信函,吹响几声口哨,便有信鸽盘旋而降,须臾间携信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