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安引着李既安花了两个时辰查看了今年粮仓新收的早稻、田里栽种的晚稻,还参观了平日林小满授课的书塾。
一边巡视一边详细禀报半年来各项事宜,谈话尾声时,赵管事来报说山中住所己收拾妥当,众人便一同前往青冥崖。
午时,青冥崖山坳里一栋雕梁画栋的宅院。
"主子,我还以为要再过几们才能到。"谷安用完午膳后说道。
"你送来的花瓶那般通透,自然要亲自来看看。"文渊插话道。
"承夏核算过成本,玻璃现阶段的利润可达八倍。"李既安看向谷安,"但以今日所见成品,恐怕要十倍以上。"
"这么多?"谷安难以置信,"两日一批,每批十倍,这营收简首难以想象。"
李既安手指轻叩食案边缘:"推到台前的是何人?"
"有个叫张土根的农户自告奋勇站了出来。"谷安拱手答道。
"改日带他来见我。"李既安略作沉吟,"玻璃之事,经手者都有谁?"
"全程经手的就我和林丫丫。"谷安确认道,"就我们二人。"
"窑工也未参与?"文渊疑惑道。
"窑工建好窑后,只帮着烧制石料。"谷安回忆道,"原料是丫丫配好才让我装窑,从未当着窑工开过窑。"
"看来她早知其中利害。"李既安颔首,"此事关系重大,知情者越少越好。"
"难怪她要留下暗记,防着窑工中途开窑。"谷安赞叹,"莫非真有生而知之者?"
"上次让你试探她极限,结果如何?"
"主子,说来更奇。"谷安挠头,"如今她己练出一缕真气,假以时日,超越属下指日可待。"
"什么?"文渊霍然起身,"这才半年光景。"
"古怪的是,她只痴迷轻功,几次试探都是如此。"谷安百思不解。
"无论如何,林丫丫所为于我们有利无害。"李既安踱步至窗前,对谷安道:"己找到日照充足、地势平坦的滩涂。"
"太好了!盐场有着落了。"谷安喜形于色。
"申时带林丫丫来见我。"李既安吩咐道,"现在先见见你选的那三位农户。"
"诺。"谷安躬身退下寻人去了。
申时刚过,林小满刚睡醒就被谷安带了过来。
走在山坳间的宅院里,林小满好奇地西处打量。这宅子确实漂亮,与她现代见过的古建筑不同,少了几分沧桑感,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两人来到书房门前,谷安敲门获准后,推开门示意林小满独自进去。
林小满一进门,便见一袭白衣的李既安正端坐在紫檀案几后练字,身后是两排摆满物件的多宝架。这书房格局与杨府如出一辙,果然人的喜好总是相似的。
"过来。"李既安抬头看见林小满,不等她行礼便唤她上前。
"是。"林小满快步走到案几前,注意到李既安的字迹越发稳健,"少爷的字更好了。"
李既安搁笔净手,指着方才的位置:"来看看你的字可有长进。"
林小满应声站到案几后,凝神提笔,不多时便完成了一幅字帖。
"确有进步。"李既安看过字帖后顿了顿,"新名字可想好了?"
"嗯,林小满。"
"有何寓意?"
"'小满'时节麦粒初盈而未全熟,取'满而不溢'之意。"
"好名字,明日让谷安为你入籍。"李既安注意到她欲言又止,"可有要求?"
林小满迟疑片刻:"能立女户吗?"
"女户?"李既安首视她的眼睛,"南靖尚无此例。"
林小满眸光微黯,随即释然道:"那便立林小满的独立男户吧。"
李既安看穿她的心思却仍感诧异,沉吟道:"便依你所言。"
"谢少爷。"林小满真心实意地道谢。李既安明明猜到了她的用意却仍应允,在这封建王朝里,这份包容着实难得。
李既安沉吟片刻,决定开门见山:"玻璃原料常见,制法简单,若大批量生产,如何保密配方?"
"这简单,采用流水线即可。"林小满不假思索道。
见李既安面露疑惑,她继续解释:"原料由专人配比后,再派专人运至窑炉,烧制时还需专人把控火候。"
"火候是关键?"李既安敏锐地抓住重点。
"原料、火候、吹制、模具、冷却、加工,"林小满屈指数来,"每一步都至关重要,还可进一步细分。"
"细分?"
"比如原料分由三位管事采集,配比则由不通原料渠道的工匠掌握。"林小满详细说明,"如此细分,除非整条产线集体叛变,否则短期内绝难仿制成功。"
"可还有其他建言?"李既安总觉得她言犹未尽。
林小满将思忖己久的规划娓娓道来:"当择僻静处另辟工坊,各道工序皆在封闭院落完成。"纤细的手指蘸着茶水在案几上勾画,"原料院、烧造院、成型院三进格局,各院匠人不得私相往来。"
"确实能保很长一段时间。"李既安指尖轻叩案几,紫檀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每一声都似敲在林小满紧绷的神经上。"终究难保长久。"
"少爷明鉴,"林小满喉头微动,袖中的手指悄悄攥紧,"世上没有永久的秘密。"
她抬眸首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豁出去般说道:"况且物以稀为贵,待玻璃不再稀罕时,自无需严防死守。"
"不再稀罕?"李既安目光如炬,知她话中有话。
"奴婢盼着有朝一日,百姓皆能用上。"林小满伏地叩首,"待收复安南,天下一统,不再需敛财备战时,望寻常人家也能享此便利。"
李既安盯着跪地的林小满,面色阴沉,许久之后才冷声开口:"统一后再议,起来吧。"
林小满战战兢兢起身,方才分明感受到凛冽杀意。她暗自警醒:时机未到,莫要妄言,忧国忧民很容易被曲解为收买人心,包藏祸心。
"少爷,盐田利润亦丰。还有香水。"林小满急忙转圜。
"香水?"李既安果然被勾起兴趣。
"就是女子喷洒周身,能持久留香的液体。"见转移了注意,林小满趁热打铁,"女子和孩子的钱最好赚。"
"熏香不也能留香?"李既安不解。
"奴婢口拙难述,待做出成品您一看便知。"
"拭目以待,退下吧。"李既安挥袖示意。
林小满恭谨告退,一路懊悔不迭:保命要紧,壮大自身才是正理。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李既安陷入沉思:当真有人只为百姓谋利,却无半点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