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影眼观鼻、鼻观心,微笑面之。
人到齐,姹紫嫣红的各类花被运上来。
左等右等的插花老师迟迟不来,贵妇人中开始有意见,却很快被乔余一句话压下,“大家知道,今天教我们插花的是谁吗?”
温太太道:“是谁也不能迟到,我们时间难道不宝贵?除非……”
一阵哄笑,有人接口,“除非来的人是许院!”
乔余扬笑,肯定她们猜测,“就是他,我可请他好久,他才愿意来教这么一场。”
得到这般回复,众妇人一阵喜悦欢呼。
“是许院的话,我等上一天也愿意。”
“谁不知道他忙,能被他教一场,我回去也有光。”
“大家可要好好插花,插得太丑的,不准出门,败坏许院名声。”
“……”
阿影悄悄扯了扯乔余,“许院?”
乔余解释道:“他是高级技工院三位院长中最年轻的一位,致力于农作物的生长研究。你现在能吃到很多水果,其实早就灭种了。新世界的土地,养不活它们。但就是因为他,那些水果啊、植物啊才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你应该听说过,维达唯一从俘虏身份升迁成院士的,就是他。许深。”
阿影错愕,她是真没想到楚言的最大对手此时在这深耕呢。
“不好意思各位,我来晚了。”
花艺工坊门口,扶着门框的男人,脸庞棱角分明,五官深邃,帅气逼人。
他额前碎发粘有水珠,看着像是随意洗把脸就过来了。衣服是新换的,只有裤子没换,脚上还穿着水胶鞋,冲洗过,但还沾着泥。
“刚从地里上来,请见谅。”
这位高级技工院的院长才二十多岁。怪不得所有贵妇人能兴奋尖叫,躬耕之地气、救世之才华,还这么年轻,简首是楷模。
大家表现得都非常体谅。
“没事的许院,我们也才刚到。”
“许院可要好好教我们,教得好了,我们就原谅你。”
“呸,别调戏我们许院。他是正经人!”
“哎呦,这里谁还不是正经人,开开玩笑,无伤大雅啦。”
“……”
阿影痴看着许深,余光瞥到乔余投来的打量目光,立刻澄清眼眸,端正坐姿。一副高风亮节,我家有男人的正经姿态。
乔余笑得一派大家风范,“许院,请开始吧。”
许深颔首,给大家简单介绍下插花工具后,便拿起堆放她们身边的花,讲起故事。
“这支漏斗形的花,有个颇具诗意的名字,叫做虞美人。在旧世界的传说里,它的花色是由一位美丽忠烈的女子用鲜血染成的,你们看这花瓣,就像那女子为爱人自刎时飘逸的舞裙,轻盈,似蝴蝶翩翩。古书会铭记,花也会铭记,那女子的忠贞与悲情……”
许深眼底没有学识的炫耀,单只用最平稳的语调讲述,便引人入胜,把一众贵妇人迷得头晕目眩。有现实作对比,在场谁会不羡慕那样的爱情?
阿影也想像其他贵妇人一样,双手合十撑在脸庞,大方欣赏,沉浸投入在许深的侃侃而谈中。
但身旁乔余就如一个灼眼的太阳,攥紧她所有注意力。好似她真是他儿的妻,她时刻看紧着她,以免她不安于室。
“阿影,帮我拿一只虞美人花过来。”
阿影抽出花,递过去。
乔余深深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这花象征着忠贞的爱,美得就像你一样。一会儿你就用它来做主花吧。”
阿影接过花拿手上端详。
楚言对爱够不够忠贞?
他们拆起来倒没觉得自己心狠,还让他往前看,找新的爱人。
如今旁敲侧击地要求她忠贞。
嗯,双标没眼看。
忠贞是个伪命题,她只对自己的感觉,保持忠贞。
许深将花简单介绍,一两句带过,便开始了教学,“大家先选好主花,像我这样,把花的根茎和叶子去除。注意,要斜剪……”
等他说完这句,就有太太动起手来,剪完举手问个不停。
“许院,我这个剪得对吗?”
“许院过来一下,你看我这个是不是剪得太短了?”
“许院……”
接连的呼喊声,喊得都是他。
许深心性远超他年龄的沉稳,他从容不迫地沿两排长座巡回式指点。
不啰嗦、不多言、切准要害地指点。
阿影悠闲地剪着花茎,去着叶,连带乔余所需的花一并修剪,看得乔余脸上笑容越发温和,目光也越发喜爱。
许深走到她们身后,对于没有疑问的,他也会礼貌询问一句,“怎么样?难吗?”
阿影手上动作不停,剪个花花有什么难的,咔嚓咔嚓快得很,真当她们多白痴。怕是只有想与他多些交谈的,才会跟他反复确认,反复问。
突然,她手中动作,被隔着一把剪刀,压住。
宽大的手掌,骨节结着厚茧。与陆崖精心呵护的不同,他的手蕴藏着泥土芳香,看着粗粝,却淳朴踏实。
他是麦色、剪刀是红色、她是冷白。
颜色交织的第一时间就将她目光摄取。
“虞美人是乳汁类花材,不能斜剪,要平剪。剪根后还需要用热水烫几秒。”
阿影管它平剪还是斜剪,首接压着虞美人花往热水里一烫,“讲究。”
那只手慢慢收回,“也行。”
尽管只有两个字,但阿影听出了些放任的无奈。
好想回头看,可一想到乔余肯定在注视着她,她就悻悻塌肩。
许深看大家剪得差不多了,便从颜色构图讲解插花的技巧。为此,他开启全息投影展示优秀案例。
等到真正开始插花,大家都比刚刚剪花的时候要认真投入得多,就连乔余专注其自己面前的花材和花泥,逐渐琢磨搭配设计。
至于阿影,哪管设计,拿花就是插。
插出三个曲线,组成一张笑脸。
“好了。”
乔余瞥一眼就笑了出来,评价的话没有多说。小孩子玩玩而己,她还跟她强求什么艺术美感么。
阿影插好后,就环胸等下课。
太艺术的,不适合她。
忽然,她感觉头上投出一片阴影。
“你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