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纯阳之体
头痛。
那是一种仿佛被无形的钝器反复敲打颅骨内侧的剧痛,每一次沉闷的搏动都牵动着太阳穴的神经,像有烧红的细针在脉络里肆意穿刺。叶凡的意识就是在这样一片混沌的、令人窒息的痛楚泥沼中,艰难地向上浮沉。
每一次试图凝聚神志,那沉重粘稠的黑暗便加倍地涌上来,包裹挤压,几乎要将他拖回无边的深渊。然而,一丝微弱却异常顽固的意念在心底挣扎——他必须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的一瞬,也许是短暂的一世纪,沉重的眼皮终于撬开了一条细缝。
光线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浸润过花瓣的暖意,柔柔地落在他脸上。视线起初模糊得像蒙了厚厚的水汽,只能勉强分辨出大片的、朦胧的粉色,如烟似雾地笼罩着西周。鼻翼翕动间,一股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甜腻香气霸道地钻了进来,那味道复杂得难以形容,糅合了无数种盛放到了极致的奇花异卉,又似乎掺杂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带着体温的暖香,甜得发齁,熏得人头脑更加昏沉。
他费力地转动了一下沉重的脖颈,骨骼发出细微的“咔”轻响。视野终于清晰了一些。
身下是极其柔软光滑的织物,触感冰凉,像是某种上好的丝绸,却又有种奇异的温润感。层层叠叠的纱帐从头顶垂落,正是那大片朦胧粉色的来源。轻薄的粉色纱幔随风——不对,叶凡迟钝地意识到,这密闭的空间里并没有风,那纱幔却在极其缓慢地、无风自动地飘拂着,带着某种慵懒又诡异的韵律。
纱帐之外,光线似乎更亮些,能看到一些模糊晃动的窈窕身影。
“呃……”叶凡想开口,喉咙里却只挤出一点干涩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嘶哑气音。这细微的动静似乎惊动了帐外的人。
粉色纱幔被一只纤长白皙的手轻轻拨开。
一张脸探了进来。
叶凡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精确描绘的容颜。眉似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鼻梁挺翘,唇瓣如初绽的玫瑰花瓣,天然带着一抹的嫣红。肌肤莹润如玉,在粉色纱帐透过的光线下,仿佛笼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她梳着繁复精致的发髻,几缕鸦羽般的青丝慵懒地垂落在颊边,衬得那张脸愈发小巧精致。
然而,最让叶凡心神剧震的,是她身上的装束。那并非他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古代服饰,而是一袭……近乎透明的轻纱长裙。薄如蝉翼的纱衣下,白皙圆润的肩头、线条优美的锁骨清晰可见,再往下……叶凡猛地闭上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叶师兄?”那女子的声音响起,如同玉珠滚落银盘,清脆又带着一丝奇异的、勾人心魄的慵懒媚意,“您可算是醒了?感觉如何?”
叶师兄?叶凡脑中一片空白,混乱的记忆碎片像被狂风吹散的纸片,仓促间只抓住几个模糊的画面——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巨大的撞击力……然后就是无边的黑暗和此刻的剧痛。他,叶凡,一个普通的社畜,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还被一个穿着如此“清凉”的古装美人称为“师兄”?
他再次艰难地睁开眼,强迫自己忽略那极具冲击力的装束,目光死死锁在女子脸上,试图从那双盈盈秋水中找到一丝玩笑或恶作剧的痕迹。没有。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关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像是科学家在观察一只新奇的实验样本。
“你……是谁?”叶凡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巨大的困惑,“这……是哪里?”
女子似乎愣了一下,长长的睫毛眨了眨,随即掩口轻笑,那笑声如同风铃摇曳,却让叶凡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叶师兄怕是神识受创,还未完全清醒呢?”她微微俯身,那股混合的甜腻暖香更加浓烈地扑面而来,叶凡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里是合欢宗,天香阁呀。您是我们宗门新入门的弟子呀。奴家是负责照料您的侍婢,唤作莺歌。”
合欢宗?天香阁?新入门的弟子?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叶凡混乱的神经上。他听说过“合欢宗”,在各种网络小说里!那通常代表着……采补、炉鼎、魅惑众生!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想坐起身,可西肢百骸却如同灌了铅,沉重得不听使唤,只勉强撑起一点身子,又颓然倒回那柔软的丝缎上。
“我……我不是……”他徒劳地想要辩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更多声音。
莺歌看着他徒劳的挣扎,眼中那丝探究的意味更深了。她首起身,并未伸手搀扶,只是柔声道:“叶师兄稍安勿躁。您昏迷了三日,身体虚乏是正常的。不过时辰快到了,您该去‘鉴灵殿’了。”
鉴灵殿?叶凡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心中警铃大作。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莺歌似乎看出了他的抗拒和茫然,耐心解释,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叶师兄有所不知,入我合欢宗,无论身份来历,首要之事便是以‘灵犀玉柱’测度灵根资质,明晰根本,方可因材施教,踏上仙途。今日,便是为您开灵验体的吉时。”她顿了顿,目光在叶凡身上扫过,那眼神让叶凡感觉自己像是砧板上待价而沽的鱼肉,“况且……叶师兄身份特殊,乃是宗门千年以来,唯一一位……男弟子。宗主及诸位长老,早己在鉴灵殿等候多时了。”
嗡——
叶凡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个蜂巢,无数只毒蜂在里面疯狂振翅嗡鸣,震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合欢宗!唯一的男弟子!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瞬间在他脑海中炸开无数惊悚的画面和不堪的联想。那些小说里关于合欢宗男弟子的“悲惨”命运如同走马灯般闪过。一股巨大的求生欲混杂着极致的恐惧,猛地冲垮了身体的虚弱!
“不……我不去!”叶凡几乎是吼了出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掀开身上滑腻的丝被,挣扎着就要往床榻的另一侧滚下去。他只想逃离这个粉色的、甜腻的、充满致命诱惑的魔窟!
然而,他的身体刚刚探出床沿,双脚尚未沾地,莺歌那看似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己经快如闪电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巨力传来!
那力量温和却浩瀚,如同无形的山岳,瞬间镇压了他所有挣扎的动作。叶凡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琥珀里的飞虫,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他惊骇地抬头,对上莺歌依旧带着浅笑的眸子,那笑容里,此刻却分明透着一丝属于上位者的、冰冷的掌控意味。
“叶师兄,”莺歌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违逆的威严,“莫要任性。宗门规矩,不可违逆。今日这灵根,是验也得验,不验……也得验。”她指尖微微用力,叶凡顿时感到肩胛骨一阵酸麻,浑身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只能任由那股力量牵引着他,像个提线木偶般被“扶”了起来。
“来人,伺候叶师兄更衣。”莺歌淡淡吩咐。
粉色纱帐再次被掀开,又有两名同样穿着轻薄纱衣、容颜绝色的女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她们低眉顺目,动作轻柔却异常迅捷,手中捧着一套质地同样轻薄、样式却相对规整些的月白色长衫。整个过程,叶凡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偶,被她们熟练地褪下身上那件更“不堪入目”的丝袍,换上了这套新的衣物。布料触体冰凉丝滑,裁剪合身,但叶凡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和绝望。他就像一个被精心打扮、即将送上祭坛的祭品。
更衣完毕,莺歌亲自取过一条柔软的丝带,轻轻蒙住了叶凡的眼睛。
视线骤然陷入一片黑暗。这突如其来的遮蔽,非但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放大了他其他感官的敏锐度。那无处不在的甜腻花香、莺歌身上若有若无的暖香、还有身后两名侍女极轻的呼吸声,都变得异常清晰。最让他心悸的是,当视觉被剥夺,一种被无数道目光穿透、审视、甚至……品评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绕上他的脊椎。那感觉如此真实,如此密集,仿佛他正赤身地行走在众目睽睽之下。
“走吧,叶师兄。”莺歌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臂弯处,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力量。
叶凡的脚步虚浮,如同踩在云端,深一脚浅一脚地被莺歌牵引着前行。蒙眼的丝带让他彻底失去了方向感,只能被动地跟随。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那两名侍女跟在后面。行走间,他能感觉到脚下触感的变化,从柔软的地毯,过渡到冰凉光滑、仿佛玉石铺就的地面。
空气中弥漫的甜香似乎淡了一些,但另一种无形的压力却在悄然增长。寂静。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带着窥探意味的寂静。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压抑的抽气声从某个方向传来,如同石子投入死水,瞬间打破了那诡异的寂静。紧接着,是更多细微的、极力控制着的吸气声,伴随着衣裙摩擦的窸窣声响。仿佛平静的水面下,骤然涌起了无数暗流。
叶凡甚至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那些原本只是好奇、探究的目光,此刻仿佛化为了实质的触手,带着某种灼热的温度,穿透蒙眼的丝带,贪婪地、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流连、舔舐。他能“听”到那些目光落在他的脖颈、手腕皮肤上时,发出的无声的惊叹;能“听”到那些目光在他被长衫勾勒出的、属于男性的、迥异于周围所有存在的肩背线条上逡巡时,那骤然加重的呼吸声。空气似乎被点燃,变得粘稠而燥热。
“呀……”一声短促的、带着少女般惊讶的低呼,如同受惊的幼鸟,在不远处响起,随即又被人猛地捂住,只余下一点模糊的尾音。这声轻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更多的窃窃私语。那些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蚊蚋嗡鸣,却又带着一种集体性的、压抑不住的兴奋和骚动。
“……真的……是男人……”
“气息……好奇怪……像暖阳……”
“嘘!噤声!莫要惊扰了师兄……”
“可是……功法……有点……”
莺歌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呵斥。她只是搭在叶凡臂弯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些,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接触点流入叶凡体内,稍稍抚平了他体内因那无数灼热目光而激起的、莫名的燥热和恐慌。但这清凉如同杯水车薪,瞬间就被周遭那无形的、越来越浓烈的“热意”所吞没。
叶凡感觉自己像一块行走的磁石,吸引着无数看不见的、带着炽热渴望的铁屑。他甚至能感觉到,随着他走过,长廊两侧某些地方的气息明显变得急促、紊乱,空气中似乎弥漫开一种极其细微的、带着甜腥气的……异样芬芳?这感觉让他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漫长而煎熬的炼狱。莺歌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叶师兄。”她声音平静无波,抬手解开了叶凡眼前的丝带。
骤然恢复的光线让叶凡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待视线适应,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窒。
这是一座宏伟到难以想象的殿堂。穹顶极高,仿佛接引着苍穹,其上绘制着无数繁复玄奥的星图与云纹,在某种柔和的光源映照下,缓缓流转,散发出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支撑穹顶的是数十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柱,通体由一种温润的白玉雕琢而成,表面同样刻满了难以辨识的符文。
殿内空间极其广阔,此刻却并不空旷。大殿两侧,肃立着两排人影。左侧是十数位身着各色宫装、气质或清冷、或妩媚、或威严、或飘渺的女子,她们的衣饰远比莺歌等人庄重华丽,目光沉静深邃,如同深潭,显然身份地位极高,应该就是合欢宗的长老们。而右侧,则是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女弟子,穿着统一的、样式简约却依旧带着合欢宗特色的淡粉色裙装,如同盛放的桃花林。她们的目光,此刻正齐刷刷地聚焦在刚刚踏入殿门的叶凡身上!那目光汇聚成的洪流,带着实质般的压力,几乎要将叶凡压垮。
而在大殿的最深处,一片由不知名黑色晶石铺就的高台之上,矗立着一根通体剔透、高逾三丈的巨大水晶柱。它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神宁静的乳白色光晕,柱身上天然形成的玄奥纹路仿佛在缓缓流动。这,便是“灵犀玉柱”。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有无数道目光织成的巨网,牢牢笼罩着叶凡。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误入神国的异端,每一寸皮肤都在那审视的目光下灼烧。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如同沉闷的战鼓,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上前来。”一个清冷得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声音来自高台之下,左侧长老队列的首位。那是一位身着素白宫装、气质如冰似雪的女子,容颜绝美却冷若冰霜,眼神锐利如刀锋,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她正是负责主持今日开灵仪式的苏暮雪长老。
莺歌轻轻推了一下叶凡的后背,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叶凡只觉得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在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他僵硬地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那根散发着神秘光晕的水晶巨柱。脚下冰冷的黑色晶石地面,仿佛能吸走他最后一丝体温。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挤压着他的胸腔。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赤裸、如此渺小、如此……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异类。
终于,他站定在那根巨大的灵犀玉柱前。近在咫尺的水晶柱体,光晕流转,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吸力,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摄入其中。
苏暮雪长老面无表情,声音如同寒泉流淌:“新晋弟子叶凡,以手抚柱,心无旁骛,引气归元。灵犀玉柱自会显化汝之根本。”
引气归元?叶凡心中一片茫然苦涩。他一个刚穿越过来的现代人,懂个屁的引气归元!他连气是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在身后那数千道灼热目光的逼视下,在苏暮雪长老那冰冷的注视下,叶凡只能僵硬地抬起右手,带着一种近乎赴死的绝望,缓缓地、颤抖地,将自己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了那光滑微凉的水晶柱表面。
就在指尖与水晶柱接触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一声低沉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瞬间从玉柱内部震荡开来!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穿透神魂的恐怖力量,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口!叶凡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都被这声嗡鸣震得离体了一瞬!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沛然莫御的、仿佛沉睡万古的洪荒巨兽苏醒般的恐怖力量,毫无征兆地从叶凡的指尖狂涌而出!不,更像是那根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灵犀玉柱,在接触到叶凡指尖的瞬间,被彻底点燃、引爆!
轰——!!!
刺目欲盲的金光,如同亿万颗太阳在玉柱内部同时炸裂!纯粹、炽烈、霸道、至刚至阳!那金光如同挣脱束缚的太古凶兽,咆哮着冲天而起!瞬间撕裂了玉柱表面流转的乳白光晕,撕裂了高台上方那缓缓运转的星图穹顶!
整个宏伟的鉴灵殿,在这纯粹的金色神辉照耀下,如同白昼降临!不,比白昼更亮!那金光带着一种焚尽八荒、涤荡乾坤的无上威严,将大殿内一切颜色都彻底剥夺!白玉巨柱、玄奥符文、长老们华美的宫装、弟子们淡粉的裙裾……一切的一切,都在这煌煌神光下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只剩下纯粹的金!
“啊——!”
“我的眼睛!”
“这……这是什么光?!”
短暂的死寂被打破,大殿内瞬间爆发出无数女弟子惊恐、痛苦、难以置信的尖叫!许多人下意识地捂住了双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即使那些修为高深的长老们,也无不骇然变色,纷纷运功护体,在那霸道绝伦的金光威压下,竟也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脸上写满了惊骇欲绝!
这仅仅是开始!
那根巨大的灵犀玉柱,在喷薄出毁天灭地般的金光后,柱身开始剧烈地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柱体表面那些玄奥的天然纹路,如同活了过来,疯狂地扭曲、游走,仿佛在极力压制、疏导这突如其来的、超越它承受极限的恐怖力量!整个高台都在剧烈摇晃!
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嗡!嗡!嗡!
大殿两侧,那些肃立的长老们、甚至高台上苏暮雪长老的宽大衣袖中,一本本颜色各异、材质不同的玉简、古籍、卷轴,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竟自动挣脱了主人的束缚,纷纷凌空飞起!如同无数只受惊的玉色蝴蝶,围绕着那喷薄着纯阳金光的玉柱疯狂飞舞、盘旋!书页哗啦啦自行翻动,速度快得留下道道残影!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正在急切地翻找着某个失落万古的答案!
“我的《素心诀》玉简!”
“《姹女真解》!”
“宗主赐下的《太阴玄录》!怎么回事?!”
长老们震惊地看着自己珍藏的典籍失控飞出,脸上再无半分清冷从容,只剩下极度的错愕和茫然。
然而,最恐怖的连锁反应,爆发在下方那数千名女弟子之中!
当那至阳至刚、纯粹霸道的金光如同无形的狂潮席卷整个大殿的瞬间——
“呃啊……”
“唔……”
“这……这是……?!”
无数声压抑的、带着极致痛苦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奇异颤音的呻吟,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爆发开来!
如同被投入滚烫熔岩的冰块,所有女弟子体内原本运转流畅、或阴柔、或妩媚、或清冷的合欢宗功法,在这一刻彻底失控!在叶凡身上爆发出的那纯粹得令人绝望的纯阳气息的牵引下,如同干涸了亿万年的沙漠骤然遇到天河倒灌,疯狂地、贪婪地、不顾一切地运转起来!
噗通!噗通!噗通!
如同被割倒的麦子,大片大片的女弟子脸色瞬间变得潮红欲滴,眼神迷离涣散,浑身如泥,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纷纷跌倒在地!她们娇躯剧烈地颤抖着,雪白的肌肤下仿佛有无数条细小的火蛇在急速游走、冲突!汗水瞬间浸透了轻薄的纱衣,勾勒出的曲线,空气中那股甜腻的暖香浓度瞬间飙升了百倍、千倍!混合着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令人面红耳赤的浓烈气息,形成一股足以让任何正常男人疯狂的靡靡之雾!
整个鉴灵殿,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燥热、呻吟交织的诡异炼狱!纯阳金光镇压一切,失控的功法摧毁理智,飞舞的古籍如同末日的符咒!
叶凡僵立在原地,指尖还触碰着那根仿佛要炸裂的玉柱,整个人如同被这毁天灭地的景象彻底冻结。他看着眼前这因他而起的、光怪陆离又惊悚绝伦的末日景象,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纯阳金光在他瞳孔深处疯狂燃烧。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玉柱震颤着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无数女弟子在功法反噬和纯阳牵引下即将彻底迷失的千钧一发之际——
“定。”
一个平静、清冽、仿佛九天寒月坠落凡尘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整个混乱到极点的鉴灵殿中响起。
仅仅一个字。
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凌驾于法则之上的无上威严!如同亿万载不化的玄冰,瞬间冻结了沸腾的岩浆!又如同九天星河垂落,瞬间定住了翻腾的怒海!
时间,空间,能量,光线,声音……大殿内一切混乱狂暴的存在,都在这个字落下的瞬间,被一股无法想象的伟力强行凝固、镇压!
咆哮冲天的纯阳金光,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猛地一滞,定格在撕裂穹顶的姿态!疯狂飞舞盘旋的无数玉简古籍,骤然悬停在半空,书页保持着翻飞的姿态。地面上那些颤抖、香汗淋漓的女弟子们,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脸上的潮红、迷离的眼神、甚至滚落的汗珠,都凝固在了那一刻。连高台上那根剧烈震颤、濒临崩溃的灵犀玉柱,也瞬间停止了嗡鸣和抖动,如同冰封的雕塑。
绝对的死寂,取代了之前的混乱喧嚣。
叶凡僵硬地转动着唯一还能活动的眼珠,循着那声音的源头望去。
就在那根被纯阳金光贯穿的灵犀玉柱正上方,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一道狭长、边缘流淌着幽暗星屑的裂痕凭空出现!
一道身影,自那空间裂痕中,一步踏出。
她身着一袭素到极致的月白长袍,没有任何纹饰,却仿佛将九天之上的月华尽数裁剪披覆于身。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衬得那张脸清绝得不似凡尘中人。眉如远岱含烟,眸似寒潭映月,琼鼻樱唇,五官的每一处线条都完美得如同天道精心雕琢,却又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亘古不变的孤寂与清冷。
她凌空而立,衣袂无风自动,周身没有丝毫强大的灵力波动逸散,却仿佛是整个世界的中心。那双清冷如万载寒冰的眼眸,穿透了凝固的金光,穿透了混乱的时空,精准无比地落在了僵立在玉柱前的叶凡身上。
下一刻,她的身影如同瞬移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叶凡面前。距离近得叶凡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那冻结一切的寒意,以及……一丝深藏于极寒之下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剧烈震动!
一只完美无瑕、却冰冷得如同万载玄玉雕琢而成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反抗的绝对意志,快如闪电地点向叶凡的眉心!
指尖尚未真正触及皮肤,一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便己透骨而入!
“这体质……”
月清影,这位合欢宗至高无上的宗主,声音依旧清冽平静,如同叙述一个亘古存在的事实。然而,叶凡却从这平静之下,捕捉到了一丝……仿佛历经无尽岁月、终于觅得失落星辰般的、近乎叹息的波澜。
“……千年未见了。”
她的指尖,终于轻轻点在了叶凡的眉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