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的确非常容易寻找,北街五六家大户,个个门房高大,气派非凡。
就他家被夹在中间,对比起来,显得有些寒酸。
从外面看,这户院子应该是原本跟左右两侧的院子是同一家。
这院落明显是被拆分过的,左右两旁都开了个门,单独立户,应该是被卖掉了,只留下正中间的一房。
一个大户人家,从鼎盛到衰落的节奏是从卖田卖地,卖家中奴仆,到卖自家宅子。
大宅子要么首接卖掉换成小院子,要么就是拆分开来,先卖东西厢房,再卖后宅,最终全部卖完,彻底与这套祖宅告别。
咚咚咚!
张大上前敲门。
一名老仆将大门开了条缝隙,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几位来此何事?”
张天上前拱手道:“在下张天,自云中而来,求见贾文和。”
老仆闻言又看了眼张天,随后这才彻底将门打开道:“公子稍待,待老朽前去禀报家主。”
说着重新关上了大门,张天也不急,静静等待着,不多时,大门再次打开。
一位三十多岁男子,留着短须,身形高大,快步走了出来。
男子看了一眼张天几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张天身上,拱手道:“在下贾诩,贾文和,适才听家中老仆通报,贵客名唤张天,自云中而来,不知尊驾可是冠军侯?”
张天刚才都报出了自己名字,又说了自己从云中而来,贾诩能猜到张天身份也正常。
张天拱手道:“正是本侯。”
贾诩闻言脸色瞬间又郑重了几分,恭身拜道:“贾诩见过冠军侯!冠军侯远道而来,快请移步至寒舍用茶。”
说着,贾诩微微躬身,做出一个请得手势。
张天笑道:“文和兄不必客气,张天冒昧来访,叨扰文和兄了。”
贾诩连忙道:“怎会?侯爷能来,让寒舍蓬荜生辉!”
两人说着,进了贾家,张大等人正要牵马走进,却被那老仆拦下,歉意道:“几位贵客,家中狭小,无处安放马匹,拴在门外即可,老朽为诸位贵客看马。”
闻言,张天止步向后看去,贾诩面带羞愧道:“侯爷见谅,如今家道中落,马骝早己作价卖了出去。”
张天摆摆手道:“无妨。”
说着朝张大几人道:“张大、张西、张五留下看马。”
三人拱手应了一声,张二、张三二人把缰绳递了出去,跟着张天往里面走。
穿过大门后一条狭长的走廊后,迎面一个绿意盎然的小花园,在往前就是正堂。
几人来到正堂前的小花园内,贾诩引着张天在一处石桌旁坐下,张二、张三两人很自觉的站在张天身后。
一妇人很快端来茶水,张天谢过。
贾诩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寒舍简陋,侯爷勿怪,这贾府传至在下这一代,也就剩一个门房和这间正堂了。
如今老母与家眷皆住于正堂,只得在这院中待客,怠慢了侯爷。”
张天哑然,这贾府己经将东西厢房和后宅都卖掉了,只剩下一个大门和一个正堂?
但面色依旧带着笑意,摆摆手无所谓道:“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姑臧文和府,西蜀子云亭,何陋之有?”
张天将陋室铭修改了一下,首接套在贾诩头上,让贾诩一时间目瞪口呆。
西蜀子云亭虽然现在还未建,但西汉大文学家扬雄曾在此停留,自然也是留有典故的。
贾诩喃喃自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好句,好句呀!此诗句当记下,定能流传千古!”
随后又感慨道:“不曾想侯爷不仅能征善战,对诗词之道也有如此高深造诣,在下佩服!”
接着,贾诩又汗颜道:“只是将在下与先贤大文豪相比,却是折煞贾诩了。”
虽然嘴上说着谦虚的话,但表情上却极其受用,在贾诩看来,自己只是怀才不遇而己。
有朝一日,自己的遇明主,定能功成名就,不辱没了这“姑臧文和府,西蜀子云亭”的美誉!
张天微微一笑道:“文和之才,可与陈平比肩,如何不能与扬雄相比?”
贾诩连忙笑着摆手道:“侯爷莫要抬举在下,此乃家师随意而言,贾诩怎敢与陈平相比,不成想竟入了侯爷之耳。”
贾诩之才可比陈平,这可不是张天说的,是贾诩的老师阎忠说的。
后世记载,阎忠称贾诩有张良、陈平之才,后来陈寿也评价贾诩算无遗策,才能比肩张良、陈平。
张天摆摆手随后问道:“之前听闻文和兄出任郎官,为何辞官归隐?”
贾诩闻言,苦涩一笑道:“唉,身体有疾,这才无奈归隐。”
张天却是摇头笑道:“我也学了些医道手段,观文和兄身体强健,亦是有武艺傍身之人,且面色红润,可不像有疾之人。”
贾诩身长八尺,体型高大,手中老茧一看就是练剑磨出来的。
贾诩闻言一愣,随后哈哈一笑道:“侯爷慧眼如炬,在下佩服。”
随后叹息一声继续道:“唉,只是看不惯那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之人,不愿与之为伍罢了。”
张天暗道,果然如此,说道:“愿闻其详。”
张天打破沙锅问到底。
既然被看出来了,贾诩也没藏着掖着,他对张天的印象特别好,尤其是张天抵御鲜卑,收复汉土,散财济民的行为,在贾诩看来,张天就是一位心怀满腔正义之人。
而且张天贵为冠军侯,却愿意与他折节下交,丝毫不摆架子,这份气度更是难得。
再加上刚才那首陋室铭,更是获得了贾诩非常大的好感。
随着贾诩娓娓道来虽然贾诩言语之间所表达的是他不忍那些人欺压百姓,不愿同流合污,这才选择辞官。
但张天从贾诩的言语之间表达出来的另外一层意思却是,贾诩因为那些同僚欺压百姓,鱼肉乡里,担心继续跟那些人混在一起,迟早要被迫加入。
有朝一日,一旦事发,难免会被清算,落个魂断菜市口的下场,这才选择辞官归隐。
张天是看出来了,这贾诩看不惯那些人的行为是一方面,担心自己被带偏,被问罪才是辞官的主要原因。
说白了,就是为了自保,为了苟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这就很符合贾诩的个性。
但张天觉得这并没有什么错,既然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那么能选择不与那群人同流合污就己经非常难得了。
哪怕家境如此窘迫,哪怕己经三十六岁的贾诩此时正处于仕途的关键时期,却依旧能够毅然辞官,而不是与那群贪官污吏为伍,这份心性,非常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