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天穹如墨,繁星朵朵。天穹与江水连成一线,上下皆是星海银河。
陶涯不醉于酒,但醉于心。
他将玉葫芦里的酒一口闷下,倒在鹅鹅鹅的背上,任由大鹅在水上水下乱窜。
等到陶涯醒来时有点懵,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大鹅也不知道。
许是进了大江之后,鹅鹅鹅更显兴奋,一路上除了翻浪弄潮外,便是像只箭一样在江里狂飙。
鹅鹅鹅只知道天大概亮了几次又黑了几次,也不知道是过了万重山,还是好几个万重山。
等到陶涯从鹅背上坐起身时,两岸虽然还是山林旷野,但前方己经可见点点灯火。
:这是到哪儿了?
陶涯回想了下被撕掉的那张舆图。
当时是记得舆图上有一条河,然后汇入一条大江。
但着实没太注意那条大江是通向何方,更没有注意大江一路上流经了哪些地方。
管他到哪儿了,陶涯下山本就没有什么目的,所以茫然片刻后,也就随遇而安了。
陶涯伸手在鹅鹅鹅的厚厚鹅毛中掏了掏,掏出了一个朱果狠狠的啃一口。
再掏了掏,就掏出了一根被鹅鹅鹅盘成圈的鱼竿。挂了丁点果肉在鱼钩上,就抛进了水里。
“鹅~”
鹅鹅鹅回头不满的对着陶涯叫了一声。
藏着在羽毛中的果子可都是它的口粮。
“那么小气做什么。”
陶涯把它的头拍回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藏了多少果子在身上?”
“鹅——!”:你自己怎么不带?!
陶涯懒得理它,鱼竿一提,便有一条大鱼飞起。
嗯,大鱼口中套小鱼,小鱼口中还有小鱼。
朱果钓鱼,主打一个谁都跑不脱。
尤其是钓山外的这些鱼。
“锅呢?锅带了没?”
陶涯又是伸手一阵乱掏。
还别说,也不知鹅鹅鹅是贪恋那一口熟食,还是有潜质做一个“贤内助”,竟真有一口锅,且还不小。
至于柴嘛。
陶涯鱼竿一挥,鱼线向山中一卷,便有一大捆干的湿的树枝飞回。
不稍片刻,鹅背上便闪烁着火光,煮沸了一锅江水。
至于会不会烧坏鹅鹅鹅的毛?
别傻了,刀都砍不进的玩意。
只是……,陶涯抬头看着鹅鹅鹅,满眼期待。
“鹅——!”
鹅鹅鹅对着陶涯张大了嘴就是一阵嚎叫:
那玩意我怎么带?不得捂化了吗?!
陶涯悻悻,该带些火锅锅底才对。
鹅鹅鹅:你不是没什么带的吗?
然后,陶涯就看见,鹅鹅鹅把头伸进羽毛里,叼出了一个个的瓶瓶罐罐。
火锅是没有的,但油盐酱醋,真是样样齐全。
陶涯看着那些瓶瓶罐罐,一边把鱼开肠破肚,一边抬头看着大鹅:
“你难道就没想过,把火锅锅底装在罐子里吗?”
鹅鹅鹅一愣:好像……是哦。
江风卷起浪花,裹挟着一锅喷香,不知道飘往了何处。
“嗯~,舒坦。”
陶涯以大鹅的翅膀做椅背,美美的夹了一块鱼片入口。
不似山上鱼的美味,但这吃的是鱼吗?
不,这吃的是自由,是心情,是意境。
大鹅也同样边吃边发出鹅叫声。
酒足饭饱,随水而下的大鹅,也飘近了大江与一条大河的交叉点。
陶涯远远看去,偶有渔火闪烁着驶入支流中,再顺着支流看去,灯火开始密集。
陶涯:“鹅,去看看?”
“鹅~”:不去。
鹅鹅鹅一双眼睛盯着水下。
山上的鱼能饱腹,山下的鱼虽然有种别样的好吃,但是真一点也吃不饱。
跟着陶涯下山之后,是觉得哪里都好,就是感觉自己可能会三天饿九顿。
陶涯想了想也作罢。
那条河远看灯火密集,但人家其实并不多,估计也没啥看头。
陶涯将身体一倒,沉入鹅鹅鹅的羽毛当中,准备蒙头大睡,任由鹅鹅鹅撒欢。
说不得再一醒来。就到了人多的地方。
…………
“哗啦”一声溅起满天水花。
在经过河的支流口后不远,鹅鹅鹅钻出水面,仰头将一条大鱼吞进肚中。
而后方支流中,一艘挂着灯笼的楼船,逆水而上,入江后再顺水而下。正好跟在了鹅鹅鹅的后方。
楼船上,有丝竹管弦声声,入江入云。
“快看,那是什么?”
楼船底楼窗前,有人侧头,正好看见了浮出水面的大鹅。
“那是,鹅?”
众人闻声探出窗,认出了那竟是一只奇大无比的鹅。
不多时,人影重重,不管是听曲作诗的才子,还是举酒享乐的达官富贾,亦或是弄琴吹笛的烟花女子,全都跑上了船头。
毕竟大千世界再怎么千奇百怪,这么大的鹅,还是第一次见。
“还真是鹅,天哪,这么大的鹅,是哪儿来的!”
楼船上,喧哗阵阵。
“这么大的鹅,该非是凡物吧?好生漂亮。”
楼船二楼之上,大相径庭的清幽雅静。只有几人分别落座。
其中一个倾城倾国的女子抱着琵琶侧头,被鹅鹅鹅那一身雪白和装扮惊艳了眼眸。
不禁探窗而望。
那只大鹅,竟然还戴着一个斗笠。
是的,鹅鹅鹅一首都带着斗笠。只不过最终在下江之后的某时,被鹅鹅鹅用指套飞刀生生削成了小斗笠。
“确实漂亮!”
一满身华贵的公子走进窗前看了一眼,也是觉得十足的惊艳与稀奇。
他西下看了看,说道:
“这鹅不像有主人,甯姑娘若是喜欢,在下这就去为姑娘擒来可好?”
“我劝喻公子你呀,还是别妄动的好。”
一声让人身体发酥的魅惑声音传来,一身贴身紫装的女子款款走来。
女子衣衫镂空,波涛汹涌,春光无限,该露的露,不该露的似也想露。
女子拈指掩唇,呵呵轻笑,丝毫不避讳言语中的嘲弄意思:
“咱先不说这大鹅肯定非凡,就说那斗笠和翅膀上的指刀,也知道这大鹅定有主人。”
“喻公子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是日益见长呢。”
“难道喻公子就不怕惹恼了大鹅的主人,被人一刀削了首级去吗?”
说到最后,紫衣女子的眼中,己是泛起了一丝杀意。
也正是此时,大鹅背上的羽毛散了散,将残余的水珠弹开。隐约露出了其中的陶涯。
众人皆是一愣。
紫衣女子一愣之后,更是美目涟涟,媚意无限。
她盯着羽毛间若隐若现的陶涯。
一袭铺散的大红衣袍,谪仙临凡的相貌,当真是好一个俊俏的男儿。
“好一个……”
然而还不等她说完,羽毛一合,大鹅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消失不见。
良久再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