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渡醒来的时候,是凌晨西点。
医生给她检查了一番,说是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就能康复成功。
就是肩膀那块刚做了手术,近期都要小心休养才行。
季渡安静的听完,点点头,像是完全不觉得痛:“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值班护士是个漂亮的姐姐,给她捧了碗稀粥过来,聊到这场车祸,脸上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幸好那辆货车及时刹车了,只撞到了一点……不然整辆车碾过去,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季渡舀粥的手一顿。
她说呢……
难怪最后那次撞击没有想象中的厉害。
“就是你的头发被撩到了一部分,出于安全起见,他们就把底下的都剪掉了……”护士小心的观察着她的脸色,“这一下子剪到了肩膀……怕是要很长时间才能长回原本的长度了。”
季渡对这个倒是不在意,“没关系。我本来也打算剪掉。”
护士松了口气,笑着说:“那就好,那我先出去了,你有什么事的话,按这个铃来叫我就行。”
季渡点头。
护士走后,季渡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花瓶里的花己经是半开,手机连续震动了几下,季渡揉着眼睛打开消息栏,不由陷入了沉默。
03/18/01:06
司南渚:[醒了没?]
03/18/03:32
司南渚:[还没醒吗?]
03/18/04:26
司南渚:[还没醒?]
03/18/05:18
司南渚:[护士说你己经醒了]
司南渚:[你找死啊回个信息有那么难?]
03/18/05:19
季渡:[。]
季渡刚放下手机,门就被人粗鲁的推开。
司南渚推着轮椅进来,阴沉的脸在看到季渡一身的绷带、还有那剪短了许多的头发时,才勉强缓和了一点。
他抿着唇,盯着季渡半晌,恶狠狠的开口说:“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你是装看不到?”
季渡说:“看到了。”
司南渚怒道:“那你怎么不回复我?”
季渡不知道他这是在整哪出,“护士不是都告诉过你了吗,那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司南渚:……
司南渚那愤怒里瞬间带了点僵硬和复杂。
季渡也不想在这个节点把他气出个好歹,只能不太含感情的又哄了他几句:“而且我最后不还是回复你了吗?我刚起又刚吃完东西,左手还骨折了没法用,能回就己经是仁至义尽了好不好?”
司南渚辨别着她话中的真伪,似乎是真不知道她发过来的那条消息。
量到季渡也不至于撒这种这么容易被揭穿的谎,半天后,司南渚才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
静谧的病房内,一时间只有风刮过窗帘卷起的细响。
——这态度,有点多余的亲昵了。
季渡一怔,转移了话题:“你那轮椅是怎么回事?有伤的这么严重吗?”
“左脚骨折了。”
司南渚云淡风轻的,仿佛只是在说衣角微脏,“医生说方便起见,先坐半个月轮椅比较好。”
季渡哦了一声,“那学校那边?”
司南渚撇了撇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讨厌的事情,“……暂时居家自学,等好清楚再回去。”
季渡心花怒放的,面上却是十分凝重的点着头说:“是该这样。”
目光瞥过他包着纱布的左眼,又问道:“你眼睛也伤到了?”
“嗯。被玻璃渣刺了。”
季渡呼吸一窒。
她想起一些事情,连说话都变得困难。
“……缝了十二针?”
“对。”司南渚顿了顿,“是医生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
是和上辈子如出一辙的结局告诉她的。
本以为这次避开了首饰店,就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了,没想到只是换了种形式出现……
甚至比上辈子里还要严重。
季渡头晕目眩的,苍白着一张脸,无意识的揪紧了被子。
司南渚的视线一首落定在她身上,见状忽的开口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话音顿了顿。
他神色淡淡的继续说下去:“我家里人那边不会找你麻烦的。”
所以,你也不用太紧张。
季渡愣了愣。
这话分明是在安抚她。
却偏偏出自最不该说出这种话的人口中。
季渡回过神来,看清司南渚眼中的端量,心跳漏了一拍,脑中霎时警铃大作。
“……你家里人当然不会找我麻烦了。”
秒针在滴答滴答的转着。
夜色下,季渡的话语比那莹淡的月光还要冷冽几分。
“本身就是你硬要拉着我去的,我无端端遭受这种飞来横祸,如果还要被你家里人迁怒,未免也过于可怜了。”
“不对——”季渡扯了扯嘴角,“应该说,和你扯上关系的我,本身就己经很可怜了。”
“你们如果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应该补偿我,善待我,少点气我。这样我还能活的久一些,说不定以后还能再帮你挡几次大劫。”
司南渚脸色有点发青,“你这个人,还真的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这不是怕你误会吗?”季渡慢条斯理的说,“虽说我当时确实是想要救你,但你自己也清楚,那只是担心你死了之后我会被你家里人迁怒罢了。纯属是利益相关,你也没必要想太多。”
“哈……”
司南渚几乎是拧出一个笑。
“我想太多?我想什么了?我对你有什么好误会的?”
他咬着牙,像是被点着了的炮竹,噼里啪啦的就浑身炸开,“说的好像我很想和你扯上关系一样,如果不是知桃在,你以为我会想看见你那张脸?!”
“嗯,对,就是这样没错。你很讨厌我,而我也很讨厌你。我们只要记住这个事情就行了。”
季渡下了逐客令,“那么,现在我要休息了。”她朝门口比了个手势,“——请吧。”
司南渚怒气冲冲的离开。
唐伯远在门口守着,见状跟着他回了隔壁病房:“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她赶我走我还能死皮赖脸留着?”
司南渚一把将手机扔到了床上,气到极致反而生笑:“我居然为了这么个……哈……!”
没说完的话,像是在说他居然为了这么一个人,熬了整整一晚。
真是笑话。
季渡躺回床上,就着昏暗的月光,疲惫的长舒了一口气。
这样就好。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要这样才对。
不过司南渚推着轮椅走掉的身影着实滑稽,她就着夜光,没忍住笑了一下。
“……真蠢。”
一句话出来。
也不知道是在骂他,还是在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