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夜,哭声又来了。
沈默猛地从硬板床上坐起,左手的青黑色皮肤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那哭声细细弱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他摸起床头的手电筒,金属外壳冰凉刺骨。
"又来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
福寿斋的后院一片漆黑。沈默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夜风裹挟着纸灰的气味扑面而来。手电光束扫过堆满纸扎品的院子——金童玉女、高楼汽车、甚至还有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全都整齐地码放在防雨布下。
哭声突然停了。
沈默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掌心那个血红色的咒印微微发烫。他顺着刚才声音的方向走去,来到堆放废弃纸料的角落。那里有一滩粘稠的黑水,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细密的红色绒毛,像是某种生物的胎毛。
黑水中央,一枚银质长命锁静静地沉在底部。
"第七个了..."沈默蹲下身,用右手捡起长命锁。锁面刻着一个端正的"沈"字,背面是"长命百岁"西个小字。与之前六枚不同的是,这枚锁的链子断了,断口处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他刚要把锁收起来,黑水突然"咕嘟"冒了个泡。沈默的手电筒立刻照向水面,只见水底浮现出一张模糊的婴儿脸,眼睛是两个黑洞,嘴巴大张着——
"哇!"
哭声突然从背后炸响,近在咫尺。沈默猛地转身,手电光束剧烈摇晃,照亮了后院的围墙。墙上用某种红色液体画着一个诡异的图案:七口小棺材围着一口大棺材,中央是一个眼睛状的符号。
"谁?!"沈默厉声喝道。
回答他的只有穿耳而过的风声。墙上的图案在月光下缓缓渗出血珠,顺着砖缝流下,像是一行行血泪。
......
天亮后,沈默坐在柜台后,用红绳串起七枚长命锁。每一枚都刻着"沈"字,每一枚都是在黑水中发现的。他的左手缠着绷带,但暗红色的液体还是不断渗出,在桌面上留下点点污渍。
门上的铜铃突然响了。
"沈老板!"隔壁杂货铺的老李头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出大事了!青山镇老刘家的孙子昨晚不见了!"
沈默的手指一顿:"什么时候的事?"
"就半夜!"老李头凑近,压低声音,"更邪门的是,有人看见...看见那个穿红嫁衣的女人在老刘家祖坟前跪着,烧了一夜的纸钱!"
沈默的左手突然剧痛起来,他强忍着没表现出来:"有人看清她的脸了吗?"
"哪敢看啊!"老李头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听说那女人怀里还抱着个东西,用红布包着,时不时传出...传出婴儿哭声..."
铜铃又响了,两人同时转头。门口站着个穿制服的年轻警察,是青山镇派出所的小张。
"沈哥,"小张脸色难看,"所长让我来问问,你这几天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沈默不动声色地将那串长命锁收进抽屉:"什么异常?"
"就..."小张瞥了眼老李头,欲言又止,"算了,您能跟我去趟所里吗?所长想单独跟您谈谈。"
......
青山镇派出所的会议室里,投影仪正播放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画面中,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站在某户人家的祖坟前,怀中确实抱着个红布包裹。诡异的是,无论监控怎么切换角度,都拍不到她的正脸。
"这是昨晚刘家祖坟的监控。"赵所长按了暂停,"沈默,你见多识广,有没有听说过这类...东西?"
沈默盯着定格的画面:"婴儿呢?找到了吗?"
"没有。"赵所长摇头,"但我们在坟前发现了这个。"
他推过来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片碎镜子和几缕黑发。沈默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伸向证物袋,在即将碰到时又被他强行按回腿上。
"这镜子..."沈默的声音有些发紧。
"化验科说至少有上百年历史了。"赵所长叹了口气,"更奇怪的是,那些头发...DNA检测显示属于一个叫林红的女性,但..."
"但什么?"
"但林红是1948年失踪的人口,如果还活着,都快一百岁了。"
会议室陷入沉默。沈默的左手在桌下剧烈颤抖,绷带己经被血浸透。他突然想起什么:"所长,能让我看看刘家孙子的照片吗?"
赵所长调出一张婴儿照。那孩子约莫三个月大,左手握拳放在胸前。沈默眯起眼——在婴儿的拇指和食指之间,隐约能看到一个红色的印记。
"这孩子...左手是不是有什么胎记?"
赵所长和小张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你怎么知道?孩子左手掌心有个红色斑点,形状像..."
"像只眼睛。"沈默接话道。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民警慌张地冲进来:"所长!刘家祖坟那边又出事了!有人在坟堆里挖出了...挖出了..."
"挖出了什么?"赵所长霍然起身。
"一口小棺材!黑色的!里面全是...全是婴儿的衣服和长命锁!"
沈默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的左手终于冲破束缚,绷带"啪"地断裂,露出那只青黑色的尸手。掌心,血红色的眼睛咒印正疯狂跳动,像是要挣脱皮肤的束缚。
"带我去看那口棺材。"沈默的声音变了调,夹杂着某种非人的嘶哑,"现在!"
......
回到福寿斋己是深夜。沈默精疲力尽地推开仓库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纸浆和糨糊气味。青山镇挖出的小棺材己经被警方带走,但那东西的样子深深刻在他脑海里——棺材内壁刻满了眼睛图案,底部用血写着"第八口"三个字。
"七口小棺,一口大棺..."沈默喃喃自语,从架子上取下一沓黄表纸,"还差一个..."
他熟练地折起纸人,手指翻飞间,一个栩栩如生的婴孩纸人逐渐成型。当折到最后一步时,沈默突然停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七枚长命锁和那片从警方偷换出来的碎镜子。
他小心地将碎镜片嵌入纸人的眼眶。镜片接触到纸面的瞬间,整个纸人突然"活"了过来,头部缓缓转动,镜片眼睛反射出诡异的光。
"找到你了..."沈默轻声说。
纸人的嘴巴突然张开,发出刺耳的婴儿啼哭声。与此同时,福寿斋前厅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
沈默抄起剪刀冲向前厅,只见柜台上的纸扎品散落一地,中央躺着一口漆黑的迷你棺材——正是他今早在青山镇见过的那口。棺材盖微微打开一条缝,里面渗出粘稠的黑水...
水中浸泡着一枚崭新的长命锁,锁链完好无损。沈默用剪刀挑起锁链,锁面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这次刻的不是"沈"字,而是清清楚楚的两个字:
"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