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当消防队赶到春莺戏楼时,整座建筑己经化为灰烬。沈默被人从废墟中拖出来时,左手死死攥着一样东西——半截烧焦的脐带。医护人员费了好大劲才掰开他的手指,发现他的左手从指尖到手腕己经完全变成了青黑色,皮肤干枯皱缩,像是死了几十年的尸手。
"神经性坏死,需要立即截肢。"主治医生在会诊灯下检查后断言,"这种程度的组织坏死,我从医二十年没见过。"
沈默躺在病床上,听着医生们的讨论,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左手己经没有了知觉,但偶尔会有一种诡异的蠕动感,仿佛皮肉下有什么东西在爬行。
"沈警官,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医生在他眼前挥手,"我们需要你的签字才能手术。"
沈默缓缓转过头,声音嘶哑:"不用截肢。"
"可是——"
"我说,不用。"他的语调平静得可怕,"它会自己好起来的。"
医生们面面相觑,最终尊重了他的选择。毕竟,在这场离奇的大火中,只有沈默一个人活了下来,而戏楼废墟里发现的七具焦尸——六男一女——至今身份未明。
......
三个月后,青木镇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沈默辞去了警队的工作,接手了周福生的"福寿斋"。镇上的人都觉得他疯了,但没人敢多说什么——自从那场大火后,沈默整个人都变了。他的左臂常年裹着绷带,眼神阴郁得让人不敢首视。只有偶尔来买纸扎的老顾客会发现,这位新掌柜的手艺出奇地好,尤其是做纸人时,那些纸人的眉眼活灵活现,像是随时会眨眼睛。
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沈默正在后院糊一栋纸别墅,门上的铜铃突然响了。
"欢迎光临。"他头也不抬地说。
"沈...沈先生?"一个怯生生的女声响起。
沈默的手指一顿,缓缓抬头。门口站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怀里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女孩穿着时髦的牛仔裤和T恤,与这间老旧的纸扎铺格格不入。
"我是隔壁青山镇来的,"女孩局促地解释,"他们都说您这里...能解决一些...特别的问题。"
沈默放下手中的浆糊刷,绷带下的左手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什么问题?"
女孩咬着嘴唇,犹豫了几秒才开口:"我姐姐...三个月前失踪了。她临走前说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姓沈的先生。"她紧了紧怀中的婴儿,"后来我们在她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婚书,新郎的名字被血污遮盖,只能隐约看出一个"沈"字。
沈默的呼吸一滞。那张婚书和他三个月前在王飞燕尸体上找到的一模一样。
"还有..."女孩的声音更低了,"最近镇上有人说,半夜看见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抱着婴儿在打听'沈先生'..."她突然哭起来,"那描述...太像我姐姐了,可她明明己经..."
婴儿突然在襁褓中啼哭起来,声音尖锐得不正常。沈默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绷带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把孩子给我看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
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婴儿递了过去。沈默用右手接过,左手轻轻掀开襁褓的一角——婴儿的左手上,有一个鲜红的眼睛状胎记。
"果然..."沈默苦笑一声,将孩子还给女孩,"告诉你镇上的人,别再靠近穿红嫁衣的女人。如果她问起'沈先生',就说...他己经死了。"
女孩还想说什么,但沈默己经转身走向后堂。她只好抱着婴儿离开,门上的铜铃在她身后发出清脆的响声。
后堂里,沈默解开左手的绷带。那只青黑色的尸手己经完全变了样——黑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苍白,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红色纹路,组成一个个眼睛状的图案。最诡异的是,掌心那个原本己经消失的咒印,现在变得更加清晰,而且变成了血红色。
"七世怨气...永生契..."沈默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
他走向角落里的一个旧木箱,用右手费力地打开。箱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口漆黑的迷你棺材——正是三个月前出现在他警车后座的那口。棺材盖上多了一行新刻的字:
"第八口棺,葬的是新生。"
沈默用尸手轻轻抚过棺盖,棺材突然"咔"地一声自动打开了一条缝。里面传出微弱的婴儿啼哭声,与刚才那个孩子的哭声一模一样。
"轮回没有打破..."沈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他合上棺盖,转身走向前厅。店铺的玻璃柜里,一排新做的纸人静静地"注视"着他,每一个的左手上都有一个红色的眼睛标记。
门外的雨下得更大了。远处,一个撑着红伞的身影站在街角,怀里似乎抱着什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身影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沈默站在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下。恍惚间,那些水痕组成了两个字:
"沈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