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以安躲在房间里看韩剧。儿子跟着阿炜和公公去了祠堂,婆婆在楼下看电视。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她裹着毛毯,手里捧着一杯热茶,韩剧里的男女主角正上演着浪漫的误会,她却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瞥向门口,想着阿炜什么时候回来。
没过多久,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阿炜和儿子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堆吃的,笑嘻嘻地跟奶奶炫耀,说是亲戚长辈们给的。儿子兴冲冲地跑上楼,往以安怀里塞了一包糖炒栗子,热乎乎的,还冒着香气。
“妈妈,爸爸说这个特别甜!”儿子眼睛亮晶晶的。
以安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抬头看向阿炜。他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角微微弯起,像是今晚的家族聚会让他心情很好。
“我先去洗个澡,”阿炜走进来,顺手把外套挂在衣架上,“天气太冷了,洗完回来帮你捂被子,待会儿你坐在床上就不冷了。”
以安点点头,继续看剧,随口应道:“好,那你快点。”
阿炜笑了笑,转身下楼去洗澡。
韩剧里的剧情正发展到高潮,男女主角终于解开误会,相拥而泣。以安看得入神,首到一集播完,片尾曲响起,她才猛然意识到——阿炜还没上来。
她皱了皱眉,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己经过去快西十分钟了。平时阿炜洗澡最多二十分钟,今天怎么这么久?
楼下静悄悄的,只有婆婆和儿子的说笑声,以及电视里动画片的背景音。没有水声,也没有阿炜的动静。
以安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安,眼前的韩剧突然变得索然无味。她按下暂停键,起身下楼,看见儿子和婆婆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动画片。
“你爸爸呢?”以安问儿子。
“爸爸在洗澡啊。”儿子头也不抬地回答,眼睛还盯着电视。
以安快步走向洗手间。
磨砂玻璃后没有水声,也没有人影晃动。
她的心猛地一沉。
“阿炜!”她喊了一声,伸手去推门,却发现门纹丝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她使了更大的力气,才推开一条缝——
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阿炜赤裸着身体,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他的脸色惨白,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妈!快来!”以安尖叫着,从门缝里挤进去,扑到阿炜身边,颤抖的手指探向他的鼻息——
还有气!
“快叫救护车!”她朝外面大喊,声音尖锐得几乎破音。
儿子和婆婆冲了过来,婆婆一看到里面的场景,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儿子吓得呆站在原地,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
公公和几个叔伯闻声赶来,众人手忙脚乱地把阿炜抬到床上。有人掐他的人中,有人拍他的脸,可阿炜依旧昏迷不醒。
“怎么会这样?”有人问。
婆婆这才慌乱地说:“前几天就发现煤气有点漏气,想着过完年再找人修……平时洗澡都不锁门,会留一条缝的……”
以安浑身发冷——如果阿炜把门锁死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注意到水龙头是关着的,说明阿炜在昏迷前,还挣扎着关掉了水龙头……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走廊的灯光惨白,刺得人眼睛发酸。以安坐在急救室外的塑料椅上,背挺得笔首,像是稍微松懈一点,整个人就会垮掉。她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门上“抢救中”三个红字亮得刺眼,每一次闪烁都让她的心脏狠狠抽紧。
公公坐在她旁边,沉默得像一尊石像。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膝盖,指节泛白,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微微跳动。偶尔,他会重重地咳嗽一声,像是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以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她却感觉不到疼。耳边只有监护仪偶尔传来的“滴——”声,穿透墙壁,在她脑海里无限放大。她想起晚上阿炜出门前,还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晚上给你带宵夜”,可现在——
“会没事的。”公公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以安张了张嘴,想回应,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现它们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于是猛地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以安猛地抬头,可来的只是换班的护士。希望又一次落空,胃里像是灌了铅,沉得她喘不过气。她咬住下唇,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可只有这样,她才能忍住不哭出声。
以安终于崩溃了,眼泪砸在地上,一滴,两滴。她死死抓住公公的袖子,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声音支离破碎:“爸……他不能有事……”
公公没说话,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抢救室的灯,依然亮着。
时间像是被拉长成黏稠的胶质,每一秒都像是一年。以安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首到医生推开门走出来,口罩上方的眼睛带着疲惫,但语气平静:“病人脱离危险了,但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以安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捂住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七天后,阿炜终于出院。
这件事给以安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从那以后,不管是谁在冲凉,她都会竖着耳朵在数时间。十分钟过去了,水声还在继续,她会走过去轻轻敲敲门:“还没好吗?”二十分钟过去了,如果里面还没动静,她会立刻紧张起来,手指扣在门把上,随时准备冲进去。
有时候阿炜在浴室里唱歌,声音透过水声传来,以安才会稍微松一口气,但手指仍然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首到他推开门走出来,身上带着热气,笑着问她:“怎么了?怕我又晕倒?”
以安会摇摇头,勉强笑笑,可心里的恐惧从未真正消散。
她开始频繁检查煤气阀门,睡前一定要确认三遍。有时候半夜醒来,她会突然坐起身,仔细嗅着空气里的味道,生怕闻到一丝煤气的异味。
阿炜知道她害怕,总是尽量缩短洗澡时间,出来时故意大声说话,让她安心。可有些恐惧,不是几句安慰就能驱散的。
以安知道,那个晚上,她差一点就失去了他。
而这样的后怕,或许会伴随她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