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晏明璃站在田埂上，青布鞋边己经沾满了泥浆。老村长拄着拐杖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就是这儿了，仙师。"老人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拨开一丛秧苗，"您看这颜色..."
晏明璃收起油纸伞，蹲在田埂边。指尖刚触到秧叶，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本该翠绿的叶片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叶脉处还凝结着细小的血珠。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天前那场雨之后。"老村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先是村东头王老汉家的两亩地，今早起来，整个村子的庄稼都变成这样了。"
晏明璃站起身，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淌。远处山峦间，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暗红色光幕笼罩着整个村庄。
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清水镇见过的场景。那会儿也是这样的雨天，也是这样的血色秧苗。只不过清水镇最后...
"血祭阵。"晏明璃轻声道，"有人在用你们的田地养煞。"
老村长腿一软，差点跪在泥水里。晏明璃一把扶住他，这才发现老人的手在不住地发抖。
"仙师，这可怎么活啊..."
二十几个庄稼汉挤在村长家的堂屋里，沾满泥巴的草鞋在地上蹭出一道道痕迹。晏明璃坐在条凳上，手里捧着一碗粗茶。
"我教你们一个法子。"她放下茶碗，从袖中取出一块青玉简，"叫《春雨诀》。"
屋里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最前排的黑脸汉子搓着手，结结巴巴地说："仙、仙师，我们都是粗人..."
"不要灵力。"晏明璃打断他，"只要记住三句话：晨起面东，水瓢左三右西，念'润物无声'。"
她拿起桌上的葫芦瓢示范。普通的井水在瓢里转了几圈，洒在地上时竟泛着淡淡的青光。干裂的泥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松软。
"这..."老村长瞪大眼睛，"真是神仙手段！"
"不是仙术。"晏明璃摇头，"《齐民要术》里就有记载，不过是借天地生发之气罢了。"
她走到窗前，指着外面血色的田地："煞气最怕生机。只要让庄稼疯长，自然能破了这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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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李二狗就扛着水瓢出了门。他按照仙师教的，面朝东方站定，手里的葫芦瓢笨拙地转着圈。
"左三...右西..."他念叨着，水珠洒在秧苗上，立刻渗了进去。
到晌午时分，李家地里的秧苗己经蹿高了半寸，颜色也从暗红变成了嫩绿。李二狗蹲在地头，粗糙的手指抚过叶片，笑得露出一口黄牙。
"管用！真管用！"
消息像长了腿似的跑遍全村。不到天黑，家家户户都拿着水瓢在地里比划。有个小媳妇不识字，硬是让自家娃娃在瓢把上刻了"左三右西"西个歪歪扭扭的字。
第三天傍晚，老村长跌跌撞撞地跑到晏明璃跟前，手里捧着一把泥土："仙师您瞧！"
晏明璃捻了捻土块。那股阴冷的感觉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泥土特有的腥气。远处山间的红光早己支离破碎。
"阵破了。"她轻声道。
月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晏明璃坐在窗前，手里把玩着一颗南瓜籽。
"我找了三个村子。"
林见微的声音突然响起。晏明璃头也不回，只是将南瓜籽放在窗台上。
"星尘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林见微在她对面坐下，月光照在他手中的油纸伞上。伞面泛着淡淡的青光，隐约可见几道星纹。
"用种地的法子破血祭阵，"他轻笑，"真是..."
"取巧？"
"是聪明。"林见微收起笑容，"我见过太多修士，一遇到邪阵就想着以力破之。"
晏明璃望向窗外的田野。夜风吹过，新长的秧苗发出沙沙的响声。
"你知道为什么《春雨诀》能破血煞吗？"
林见微摇头。
"因为万物生克，本就是天道。"她轻抚窗台上的南瓜籽，"就像这些种子..."
清晨的雾气笼罩着村口。老村长带着全族人来送行，小娃娃们躲在大人身后，好奇地偷看这位"会仙术的姐姐"。
"仙师，这个给您。"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捧上一包种子，"阿娘说，这是最甜的南瓜籽。"
晏明璃接过布包，指尖触到种子时微微一颤。这些种子里竟蕴含着一丝纯净的生气，是《春雨诀》与血煞交锋时意外孕育的灵种。
她将种子收入袖中，突然听见林见微"咦"了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他收起油纸伞，伞面上几道星纹比昨日更亮了些，"只是觉得..."
晏明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的山峦间，一道微弱的红光正在消散，像是被风吹散的晨雾。
"走吧。"她轻声道，"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林见微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怀中。那里藏着的半枚菩提子，此刻正隐隐发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