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星河漫过冰海时,星槎主帆的银络猝然焚起青焰。
运河淤泥深处爆出骨裂闷响——千艘沉睡半世纪的桃木舟挣断水草,朽烂船身簌簌剥落露出蛀空的肋腔。每个幽暗窟窿里都蜷着噬灵虫干尸,虫壳缝隙沾满五十年前的毒浆。
张老五的铁锤砸向首舟龙骨。
火星溅进蛀洞的刹那,虫尸齿轮啃噬腐液转动,尸液漫透船板浸湿风帆。那玄黑帆布本是赵娘子拆解嫁衣缝制,浸透毒汁的布纹竟绽出星尘冷光!
王跛子独腿猛踹船首。
玉化腿骨漫溢青汁渗进板缝时,星槎主桅垂落千条藤索。藤尖如银针扎入虫尸口器,齿轮状虫舌恰好咬住索端。藤脉搏动的流光顺船队奔涌,千帆霎时点亮星芒——每粒星尘旋舞的轨迹,都拓印着当年合璧伞初护城池的裂痕纹。
冰海在舰阵前崩裂。
青铜巨像残肢破冰探出利爪,寒芒首劈星槎主帆瞬息,船头新桃枝暴长虬结!缠住巨像腕骨的枝条突化玄铁锁链形态,链节浮凸的蚀刻俨然是昔年梵文封印。
林见微染血掌骨重击船舷。
血珠震进藤脉刹那,玄铁锁链凝实箍紧!巨像挣动扯碎锁链的轰响里,千舟蛀洞嘶鸣的声浪撞上冰崖。回弹的青翠光流泼溅处,冰尸堆钻出慈心藤幼苗,眨眼绽成血桃花海。
巨像腕骨豁口滴落的机油坠向甲板。
悬在轨迹中的河洛星轨图幽然浮空。林见微腕间藤纹骤涌金血,血箭射穿星图裂隙——
机油与金血凌空相撞!
炸开的蓝金焰火里,青金藤影如双蛟缠作无形巨掌。左掌骨纹攀成伞骨状舵轮,右掌螺纹盘作齿轮轴心,当十指扣紧舵柄瞬间,碎链残片重组为航标浮灯。
舰队碾冰的巨响摇撼星穹。
星槎桅顶迸发净世光瀑,千帆玄布骤然透如琉璃。帆面流转的光纹间:
张老五铁锤击打旧闸的火星凝作纤夫脊梁。
王跛子玉腿剥落的碎屑聚为舵手筋骨。
阎九胤湮灭余尘结成的雾影里,飘出婴孩夜啼与舟歌的混响。
晏明璃伞尖轻点领航台。
伞面星纹漫入桃木舱壁时,琉璃帆影中浮出无形巨掌的虚廓。双掌引着船队突进深渊漩涡,所过之处皆绽血桃——花瓣坠落冰面即生航道,每片航道都刻着《安土谣》残缺的音符。
启明星刺破永夜。
林见微驻足舰桥左翼,足下青藤早缠进甲板星轨。右舷的晏明璃伞骨垂落,刃尖倒映的藤纹在星图中蜿蜒成河。
当星槎冲入漩涡核心的瞬息,巨掌虚影骤凝实体。
左掌握紧舵轮伞骨时,伞柄裂痕渗出露珠;右掌扣死齿轮轴心际,藤纹滴落金血。露珠与金血在虚空交汇成星河,星河映亮的深渊尽头,初代械佛梅枝状的残伞骨正化灰飘散。
晨辉吞没舰影那刻,青金双藤在消逝的巨掌中心绞出新芽。
芽尖托着针尖大的星槎模型,帆索系着半截灰白发丝,发尾还缠着育灵塔蝎尾藤谢落时的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