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霜重,万械冢顶的琉璃碑凝着薄冰。
玉化齿轮齿槽里卡着颗蒙尘的硬籽,林见微腕血渗进凹槽时,硬籽突然吞了声——籽壳裂开的碎响竟如幼鼠啃桃核。九芒星纹刺透冰霜,在地面投出星槎全图:船肋骨纹若桃枝虬结,齿轮关节缀着夜露。
二狗晨市拾的烂桃核滚落图影,核缝新芽如嗅得腥气的银鱼,嫩须缠上光影主肋。
雾锁船坞,斧刃劈进桃林的清响惊飞宿鸦。
新斩的桃木截面渗出琥珀胶,胶液漫过斧口铁腥时——噬灵虫尸堆叠的虚影在青烟里晃动,虫腹齿轮卡着当年运河浊浪的砂砾。
张老五的烟锅灰簌簌抖落。
火星溅进木纹刹那,斧痕蜿蜒成育灵塔蝎尾藤的走向。更奇的是赵娘子悬在帆布上的银针——针尖挑破帆纱孔洞,漏出几缕童子掌心熄光后的余烬,那微光顺着桃木脉络流成星河。
晏明璃伞尖叩击龙骨。
震动沿着河底锁链沉入淤泥,溺毙多年的噬灵幼虫尸骸破土而出!锈蚀的齿轮咬住夜风飞转,甩出的铜屑与桃胶相熔,溅作青金流星钉进船骨。
玉化的断腿踹中主轴承。
火星引燃胶钉瞬间,整副桃骨如惊蛇收蜷。枝条绞缠齿轮的吱嘎声里,木纹浮出细密银鳞——鳞片纹路与北冥冰海那朵血桃花的叶脉,活似同根生。
烈日灼透船帆时,林见微撕开左袖。
腕间藤纹裂口露着新肉,金血滴入主轴齿轮的刹那——绕在伤处的灰白发丝突然活如银蛇!发梢扎进桃木脉管疯长成网,帆面银络交织处现出伞尖旧疤的拓影。
"北角的帆索少缕东风。"晏明璃指腹抹过帆面疤痕。
疤底渗出的《安土谣》残调震落铜锈,锈屑在河面聚成风暴图腾。漩涡中心沉着半枚菩提硬壳,壳面星芒首指北冥。
暮色吞尽夕光,船坞忽起裂帛脆响。
赵娘子缝制的银帆鼓满夜风,帆角合璧伞穗穗尖悬着滴胶液。林见微染血的手伸向帆影时,那滴胶液坠落的轨迹忽被风扯斜——
胶珠射进晏明璃的伞尖裂痕。
金血与胶液相融的刹那,河心升起青铜巨锚!锚齿挂满运河淤泥裹着的星尘,尘粒间黏着二狗那夜在万械冢丢失的破草鞋片。
星河垂落锚链。
玉化齿轮突然脱碑飞旋,齿尖刮过桃木船舷,刮出满船《安土谣》的五线谱。音符跳跃处:
张老五打铁迸出的火星凝成纤夫
王跛子断腿的玉屑聚作舵手
阎九胤湮灭时的余尘结成桅哨
晏明璃伞骨轻击甲板。
甲板星纹漫延处,赵娘子缝帆的银针自动飞起。针尖引着灰白发丝穿梭,将兵俑虚影缝进桃木纹路——针脚收线的结点,恰是当年琉璃宫梅树折断的创口。
启明星亮时,他足尖踏过染血青藤。
藤纹缠上靴底的瞬息,船头新生的桃木突然爆花。花瓣裹着金血锈斑扑向河面,满河星尘如得军令,瞬间凝成银甲航道。
她伞尖点向甲板裂痕。
裂痕里钻出的蝎尾藤虚影突然僵首,藤身开满血桃花。当第一片花瓣坠向河心时,整艘星槎化作银箭射向曙光——船尾荡开的波纹间,琉璃碑的投影正在北冥冰海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