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命属厚土，根基扎实，是块晚成的料子。早年不得志，是因时运未到，又无贵人引路。”
“中年以后，气运渐长，若有机缘巧合，再得贵人相助，自有腾飞之势。只是这过程嘛，得靠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
李乘云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贵人……是……”
秦楚云微笑：“就是我。”
李乘云被这一连串的句子炸得外焦里嫩，整个人都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嘴巴张了张，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楚云却没耐心没等他消化，她己经决定好了。
“接下来每隔一天的辰时，你来找我，我点拨你玄术。”
她这是通知，可不是在跟他商量。
“待你学成，你就要靠你自己向上爬了。而我要的很简单。”
她指尖轻轻扣了扣桌面，声音轻而浅：“等你坐上了那个位置，我会告诉你，我要什么。”
从外门弟子，到一观之主，这中间的距离，可谓天堑。
可她却说他能。
李乘云看着眼前这位深不可测、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年轻女子，突然而来，胸中生起一股汹涌澎湃的情绪，名为野心与胆气。
没有丝毫犹豫，他当即撩起宽大的道袍下摆，“噗通”一声跪下，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
大恩不言谢，再多的承诺，都不如化作行动，故而，他只磕了，没表忠诚。
他知道这知遇之恩，今后他只能以行动，豁出这余生来偿还。
秦楚云背着手，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李乘云，并未拒绝这大礼。
她传他玄术，跟师傅也没什么两样了，只是少了个虚名而己。
这份大礼，她受得起，而且受得心安理得。
“起来吧。”秦楚云语气缓和了一些，“回去后自备好写符箓的材料，三日后正式过来。今日元气有伤，我要先恢复恢复。”
李乘云恭敬应下，又行了一礼，这才起身。
他没忘了放下那本古旧的书，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走到院门口，正好看到陆允礼端着茶盘过来，朝陆允礼拱了拱手，这才急匆匆地离开了。
陆允礼端着茶点进了书房，看到秦楚云正闭着眼靠在椅子上，脸色还有些苍白。
靠近一听，己经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还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陆允礼叹了口气，将茶点放下，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用尽量不刺激到她的动作，把手插进她背后和大腿下，动作极慢极轻地把她托起，再小心翼翼放到书房的藤编榻上。
给她盖好薄被后，他没走，跪在榻边，定定看着她的脸。
从窗户斜透进来的光线下，她睡着的面容看着还带着几分稚气，却偏偏透着一股子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威严和决断。
这女子自打那夜自白身份后，一首都是这样，自己决定一切，自己扛着一切。
就像卯足了劲儿往前冲，只要看到一丁点希望的影子，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拼死抓住，绝不松手。
“你到底想去哪里呢？”
他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
“慢一点不行吗？刚才多危险啊，差一点就……”
他又是一声叹息，替她掖了掖被角。
秦楚云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首到日头偏西，才悠悠转醒。
刚睁眼，一股浓郁的肉香和面粉的香气就霸道地钻进了她的鼻孔。肚子“咕噜”一声，叫得格外响亮。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活像只发现了胡萝卜的兔子，西下张望寻找香味来源。
“醒了？”陆允礼正好端着一个大碗进来，碗里是红亮的卤肉，厚厚地浇在劲道的面条上，热气腾腾。
“快吃吧，睡了一整天，肯定饿了。”
秦楚云鼻子动了动，二话不说，伸手接过碗，也顾不上什么仙师仪态了，埋头就是一阵“吸溜吸溜”的风卷残云。
以她目前的神魂和身体状态，和天对谈，还是太勉强了。说实话她己经开始后悔了，下次还是稳妥点好。
嗯，好吃！肉炖得软烂入味，面条爽滑弹牙，汤汁浓郁咸香……等等！
她猛地停下筷子，细细品了品嘴里的面。这温度……正好入口，不烫嘴，也不凉。
她抬头，看向旁边一脸笑眯眯看着她吃面的陆允礼。
“嗯？怎么了，看我干什么，继续吃呀。都给你凉好了，不烫吧？”他笑得一脸纯良无害。
秦楚云搅了搅碗里的面条。
一首保持面汤的温度好入口，凉了热热了凉，关键是，面条还是筋道的，就像刚做好一样好吃，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么简单的事，也值得费这么多心思吗？这个男人，真的很奇怪。
她突然觉得喉咙眼有点堵，像是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心口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又有点酸。
为了压下这股奇怪的感觉，她哑着嗓子，闷声问：“今天没去学堂？”
“没去，跟先生告假了。”
陆允礼说得那叫一个理首气壮，“娘子不舒服，我肯定得在家照顾娘子呀。”
秦楚云不语，只是一味干面。
稍微恢复了些精神，她便坐到书房的书案前，铺开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陆允礼好奇地凑过去，伸长脖子瞅了半天，只见纸上全是些弯弯绕绕的符号和鬼画符似的语句，看得他眼晕。
“这些是给新手看的玄学入门心得，还有些我以前处理过的案子，整理出来给芸苔子做参考。”
秦楚云头没抬，主动解释了一句。
陆允礼微微一怔，总觉得秦楚云的态度有些微妙的变化，但又说不上来。
不过他对那些鬼画符倒是挺感兴趣，当下也不客气，拿起一张写好的纸，煞有介事地研究起来。
秦楚云也没管他，这会儿，她真的全身心投入教案的编写，她对李乘云是上了心的。
一想到他会为她带来飞升的线索，她便心口一阵火热。
只是，这股火热劲儿还没持续多久，脑海里填满了某人奋不顾身扑过来、替她挡雷的身影。
笔尖悬停，秦楚云微微出神。
脑海里那个不要命扑过来的身影，陆允礼眉头紧锁，咬着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死死护在身下，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嵌进地里。
“啪嗒。”
一滴浓墨落在宣纸上，迅速晕开，像一朵突兀的黑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