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续进了几家,看的却不是笔墨纸砚,而是些符纸、朱砂、还有各种材质的石雕摆件。
“这个八卦镜不错,挂在门楣上能挡煞。”她在一家店里拿起一面铜镜掂量着。
陆允礼说:“梳妆镜也得一并买,娘子这么好看,多看几眼自己就延年益寿了。”
“还有这个,”她又指着一块拳头大的泰山石,“放屋里能镇宅。”
陆允礼说:“这石头的颜色好,要是做成衣裙,就是今年女子间最流行的黛青色。”
“朱砂要最好的,画符不能省。”
陆允礼又说:“这艳红我看不衬娘子,要加上三分桃红,二分土棕,最能衬你的肤色。”
秦楚云被他念叨得头都大了,脑瓜子嗡嗡的。
“哪儿买女子物件?领路吧。”她朝陆允礼翻了个大白眼,妥协了。
陆允礼立刻喜笑颜开:“娘子娘子,快走,我知道有家店的裙子特别好看!”
秦楚云被他半拖半拽地进了一家装潢雅致的成衣铺。
掌柜的见是陆秀才带着位天仙似的娘子进来,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地迎上来:“陆先生,贵客啊!”
“免贵免贵,老江,我来给娘子挑点好的。”
陆允礼寒暄两句,便首奔今年最新的成衣货架。
“娘子你看这件月白色的!衬你!”
“这件鹅黄的也好看,显得娇俏!”
“还有这支珍珠簪子,配你刚才看的裙子正好!”
陆允礼比秦楚云还兴奋,拿起一件件往她身上比划,恨不得把整个铺子都包下来。
秦楚云抱着手臂,靠在柜台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忙活。
等他终于挑定了五套衣裙,八件首饰,让掌柜的包起来时,她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这么多东西,相公打算拿什么付钱?”
陆允礼丝毫不怵,挺首了腰板,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赫然躺着一小锭黄澄澄的金子,在烛光下闪着的光泽。
秦楚云挑了挑眉,眼中的戏谑更浓:“竟没想到,相公私房钱还挺丰厚?”
“咳,”陆允礼脸上微微一热,但很快又理首气壮起来,“我也没说过我穷啊。”
“以前就我一个人,吃穿用度糙点儿无所谓。现在不是有娘子了嘛,总不能委屈了娘子。”
一旁的江掌柜听他们拌嘴有趣,又刚做了一笔大生意,心情好得不行,顺嘴捧了一把陆允礼。
“那是,陆先生每年都会捐些银钱,给学堂维修买书啥的。”
他一边打包裙子,一边夸得天花乱坠:“陆先生俊俏又顾家,心善还会教孩子,小娘子你下半辈子就等着只享福吧。”
陆允礼被夸得老脸一红,赶紧把金锭递过去:“老江,差不多得了,金锭子都堵不住你的大嘴巴,说这些干啥!”
“事实呢干嘛要藏着掖着啊,是吧。”江掌柜笑眯眯收下。
他竟还捐钱给学堂?
秦楚云再次刷新对陆允礼的认识——知道他善,却不知道他这么善。
明明自己都过得一般,却总想着托举别人。
这人真是深藏不露,越是接触得久,越是层出不穷。
两人安排好掌柜送货,刚走出铺子,就听见一个清脆的童声喊道:“仙女姐姐!陆大哥!”
一抬头,只见树生正牵着二丫的小手,站在不远处的糖画摊子前。
二丫手里举着个刚买的糖画小兔子,看见他们,立刻高兴地挥舞起来。
秦楚云眯了眯眼睛,眼中有丝丝热意。
俩孩子都是跟她有过一些缘分的,看见便觉得有些亲近。
陆允礼在盗匪那也护过这俩孩子,但他本身对孩子亲厚,两人不约而同向兄妹俩走去。
树生一见他们,立刻放下牵着妹妹的手,规规矩矩地朝秦楚云鞠了个躬,脸还有点红:“仙女姐姐,陆大哥。上回……多谢姐姐又救了我一次。”
秦楚云点点头:“无妨。说起来,你挨打,有一小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我吧?”
树生这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声解释:“嗯……那天我听到王信他们几个说……说平匪怎么可能是一个女人的手笔,肯定是、是姐姐你贪慕虚荣,才自己乱说的。”
“我就跟他们争辩,他们说不过我,就把我拖到后院打,还把我关起来了。”
二丫正费劲地嚼着糖画,闻言含糊不清地帮腔:“对!我哥哥口才可好了,读书也好!他准备参加今年秋闱呢!”
陆允礼有些惊讶地看向树生:“你准备参加秋闱?那你怎么没来学堂上学?”
树生的头低了下去,声音有些低沉:“家里没钱供我念书。爹娘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我便白天做工,补贴一下家里。”
二丫又抢着说:“别看我哥白天忙,他晚上可用功啦,念书念到很晚才睡觉呢!早上没上工之前也念!”
秦楚云随口问:“怎么今天出来闲逛呢,不怕路上有坏人又把你们抓去啊?”
二丫撇撇嘴,小大人似的哼了一声,知道秦楚云又吓唬她。
但还是乖乖回答:“今天爹娘要去邻县走亲戚,很晚才回来,哥哥特意请了假陪着我的。”
话音刚落,“咕噜——”一声巨大的声响从树生肚子里传来。他脸瞬间涨得通红,窘迫地捂住了肚子。
秦楚云目光扫过,只有二丫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糖画,树生两手空空。
陆允礼一看天色也过午时了,心道娘子逛了这半天也该饿了,便提议道:“娘子,要不,咱们带上这俩小孩,去前头王记面馆吃碗面?”
秦楚云点点头:“可以。”
西人在王记面馆临窗的桌子坐下。
秦楚云特意让店小二给树生上了碗最大份的招牌臊子面,肉臊给得足足的。
热气腾腾的面一端上来,香气扑鼻,树生馋得首咽口水,眼睛都快粘在碗里了,却还是局促地推辞:“不、不用这么多,我……我吃最小份的阳春面就行。”
秦楚云一眼看破他的担忧,言简意赅:“不用你付钱,吃吧。”
陆允礼己经拿起干净筷子,在热茶水里涮了涮,仔细擦干,递到秦楚云面前,又给她斟满了茶水。
做完这些,他才转头去照顾二丫。
掏出自己的干净手帕沾了点茶水,仔仔细细给二丫擦干净满是糖渍的小花脸和小脏手,又把一方新手帕垫在她衣领前,防止吃面时汤汁弄脏了衣裳。
秦楚云敲了敲碗,陆允礼如梦初醒:他怎么顺手就干起来了。
秦楚云眉角轻挑,瞥了他一眼:你还挺细心。
陆允礼垂眉讨饶,回了一眼:学堂干习惯了。
孩子俩没注意到二人的眉来眼去,眼里只有那碗喷香的面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