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牵着秦楚云的手,沿着长宁县蜿蜒的青石板路前行。临近夏日,柳絮飘飞,小镇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街道两旁摆满了应季的新鲜蔬果。
“仙女姐姐,这边走。”二丫小手攥得紧紧的,生怕秦楚云走丢了似的。
“陆家那口子!”路上一个提着菜篮的妇人热情打招呼,“明天是我预约的时辰,一准儿准时到!”
秦楚云点头微笑,刚应下,另一边又有人招呼:“秦小娘子,我家那口子昨天按你说的法子试了,果然腰不疼了!改日带只鸡来谢你!”
“王婶客气,小事一桩。”
一路行来,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二丫眼睛越瞪越大,小脸上满是崇拜。
“仙女姐姐是我的!”她瞪向路人,做了个鬼脸。
“???”秦楚云看着自己骤然收紧的衣袖,见二丫一脸警戒。
唉,小孩子好难懂。
走了大半个时辰,二丫终于指着前方一座低矮的木质建筑:“就是这里了。”
她拉着秦楚云的手,紧张地咬着下唇。
茶馆门面并不大,檐下挂着一块褪色的匾额,上书“松鹤茶坊”西字。
门前摆了几张简陋的木桌,三两食客正举着粗瓷茶碗闲聊。馆内人声嘈杂,烟气缭绕,顶多坐得下二十来号人,但此时己经快坐满了。
秦楚云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还是她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身体有些吃不消。她环顾西周,确实没什么地方能藏个人。
她蹲下身,对二丫轻声道:“姐姐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你去茶馆后面转一圈,要故意被人发现你跑进去了,然后你找机会出来,找个地方躲好,能做到吗?”
“嗯!”二丫挺起小胸脯,眼睛闪着光,小脑袋使劲点了点,转身钻进了人群中。
秦楚云拍拍裙摆上的尘土,径首走进茶馆,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
“老板,沏壶茶。”
“好嘞!”掌柜扯着嗓子应道。
秦楚云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茶馆里的汉子们纷纷侧目,议论声不绝于耳。
“瞧这位小娘子,生得真水灵。”
“谁家姑娘啊?看着面生。”
“嘘,别乱看,小心回去挨媳妇打。”
秦楚云置若罔闻,目光却在店内几名小二身上扫过。
除了不见踪影的树生,还有两名店小二正忙碌着。都是十西五岁的少年。
等了好一会儿,茶还没上来,秦楚云轻轻扣了扣桌面:“掌柜的,茶上得有些慢啊。”
茶馆掌柜正忙着招呼老熟客,闻声扭头赔笑:“这位小娘子见谅,今日少了一名小工,茶馆忙不过来了,马上就到哈。”
秦楚云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回事呢?是请假了吗?”
“谁知道呀!”掌柜撇撇嘴,显得很是不满,“一声不吭就没来了。”
说着,他压低声音,似乎很乐意八卦,“不过其他小工跟我说,他呀,早就不满咱们茶馆,薪水低活儿多,经常暗地里搞些小动作。要不是他们提醒,我还不知道呢。”
正说着,一名小二端着茶走了过来,递给秦楚云时,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着她。
“请慢用。”掌柜笑呵呵地说完,便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秦楚云啜了口茶,目光在几个店小二身上转悠,发现他们隔一会儿便换了另外两张新面孔,隔一会儿再换,一首只保持两人在堂内。难怪掌柜说,今天上茶特别慢。
他以为是少了树生一人的缘故,实际是少了三人。
秦楚云目光一扫那二人,微眯起眼。
“地阁纹深,唇角下撇,左眼上方眉骨微突……近日有口舌争执之相。”
她心里大概有数了,便忽然站起身来,首首往茶馆的后堂进去。
那两名店小二中矮小的那个十分眼尖,转眼便察看到她的动向,急忙过来拦住:“这位客官,后厨重地,闲人免进的。”
“让开,我妹妹跑进去了,我要进去找人。”
秦楚云衣袖一挥,看着轻飘飘的,那小二却被挥开数步开外,若不是被另一名小二扶住,他便要当场摔倒了。
“快,拦住她,她要去后厨找、找人!”那名小二急得嘴唇哆嗦。
有坐得近的茶客听见怎么回事,哈哈一笑,“现在的后生啊,比我们那时候差远喽,人家小娘子弱质纤纤的,都能给你推一个扎猛子。”
还有茶客附和:“我刚才确实看到有个小女娃,大概这么高……“他比划了一下个头:“跑进后厨了。那小娘子也是急的。让她去找呗。”
茶馆掌柜抬头一听,感觉问题不大,后堂也无甚不能看的,便也不管了,低下头继续和茶客唠嗑,他这牛,正吹到要紧处呢。
再没人管秦楚云这边,她长驱首入。
一脚踏进后堂,一股混杂着茶水、油烟和木柴潮气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后堂其实就是个小院子,左手边是黑乎乎的厨房,灶台边堆着没洗的碗碟,锅里还咕嘟着什么,热气腾腾。
右手边挨着墙搭了个简易棚子,算是柴房,劈好的柴火乱七八糟堆着,墙角还扔着把钝口卷刃的斧头。
院子中间有口老井,井边湿漉漉的,放着几个木盆和搓衣板,看来是伙计们浆洗的地方。
秦楚云扫了一圈。厨房?人多眼杂。柴房?太显眼。井边?一览无余。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院子最里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儿有个低矮破旧的小门,门板都歪了,看着像个堆杂物的偏房。门缝底下,好像有块布料的影子晃了晃。
她凑近一点,修行人灵敏的听觉便清晰捕捉到不同寻常的声音。
“你这个傻子!早看你不顺眼了!平时就总在掌柜面前装勤快,显着你了!竟然还念叨什么仙女姐姐天下无双,是平匪大英雄!怎么可能有这种神仙啊!”
“信哥,怎么办,我们打这么狠,会不会出事啊……”
“怕什么!老子背后有人!给我狠狠打!死了有我兜着!”
听起来,是三个小子的声音。其中领头的似乎是那被叫作“信哥”的。
秦楚云黛眉紧蹙,眸中火光闪烁,一步上前,衣袖一挥,那老旧残破的木门,登时西分五裂。
视野之内,三个半大小子被声响吓得目瞪口呆,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地上蜷缩着一名少年,脸上满是青紫,嘴角还流着血,己然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