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思随着她进了屋,眼角余光扫过堂屋,发现角落里添了两把看起来颇为舒适的椅子。
他气得牙痒痒:好你个陆秀才,前些日子赵大人和我来,可没见你拿出椅子招待,站得我回去腰疼了一晚上。
落座后,孙长思脸上堆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秦仙师,此次若非您出手,我长宁县百姓还不知要遭何等荼毒!蔑安山这颗毒瘤盘踞多年,一朝拔除,实乃全县之幸!老夫那不成器的小孙子,也总算能安稳度日了。”
他挥挥手,让仆人将礼盒呈上,特意加重语气:“这是老夫个人的一点心意,与官家无关,不成敬意,还望仙师务必收下。”
秦楚云看了一眼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盒,心中熨帖:“孙师爷客气了,我本就有报酬,此事理当尽心尽力。”
她示意仆人将东西收下。嗨,谁让她现在穷呢,清高她就不装了。
“秦仙师玄术高超,还不摆架子,可比京师那些个收钱不办事的老道实在多了,老夫佩服。”
孙长思真心诚意地夸赞一句,又从另一个仆从手中接过一个食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还有这个。这是仙师和陆秀才救下的那对兄妹,今日一早送到衙门来的。孩子说,不知‘仙女姐姐’家住何处,便托衙门务必转交,聊表救命之恩。”
食盒打开,里面是几块做得颇为精致的糕点,另外还有一只草编的草蜢、一顶小小的花冠。
秦楚云丝毫不嫌弃那粗糙潦草的做工,一手一个,拿起来把玩得不亦乐乎。
二人又随意说了几句县里的善后事宜,孙长思便起身告辞:“衙门里还有些事务需处理,老夫就不多叨扰仙师清修了。”
秦楚云送他到院门口。
孙长思临出门前,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院子,眉头微蹙,迟续写: 疑道:“秦仙师,恕老夫眼拙,总觉得……这后院似乎与前些日子不太一样了?”他仔细打量着院中的花草树木,又抬头看了看屋舍的方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愈发强烈。
秦楚云神色如常,语气淡淡地解释道:“略微改动了一番。摆了个简单的风水阵,引些阳气入宅,方便我养身子。”
“风水阵?!”孙长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仙师还精通家宅堪舆之术?!”
秦楚云颔首,语气云淡风轻:“略懂一二。”
孙长思顿时一拍脑袋,喜上心来:“哎呀呀!我差点忘了,既然能摆阵困杀盗匪,自然风水之术也不在话下了!这可真是……”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惊喜。
“实不相瞒,老夫有一位幼时同窗,乃是极好的朋友,如今住在邻县永安县,姓沈。”孙长思搓着手,略带几分不好意思地说道,“最近他来信,说是家中接连发生怪事,甚是倒霉,怀疑是宅子风水出了问题。”
“他前前后后找遍了附近几位小有名气的道长、道姑,都无功而返。只在没办法,写信来问我是否认识几位大师,可以代为引荐。”
他满眼期盼地看向秦楚云:“想请问秦仙师,您可否愿意出手,往永安县一行,替老友看看宅邸风水?”
秦楚云一听,先紧着自己的身子:“永安县?有多远?”
“若是乘坐马车,大概大半天的路程。”孙长思连忙回答。
秦楚云一听,脸上原本还算温和的表情瞬间淡了下来,首言不讳道:“看报酬。”
孙长思被她这过分实在的态度噎了一下,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珠,心道: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都是油盐不进的犟种!
不过这秦仙师嘛,确实有本事,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谁让那是自己多年的老友呢?该求还得求。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孙长思忙不迭地解释道,“我这位老友也算薄有家财,如今在永安县经营着一家布庄,生意做得极大,开了不少分店,就连京师都有他的铺子,家底颇丰”
“仙师放心,报酬方面,绝不会让您失望的,定会让仙师满意!”孙长思拍着胸脯,一脸与有荣焉。
秦楚云这才神色稍霁,语气缓和了几分:“此事容我考虑一二,需与相公商议之后,再给孙师爷答复。”
孙长思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仙师与陆秀才伉俪情深,自然要商量着来。老夫静候仙师佳音!”
未时,陆允礼下了学,先看了眼秦楚云,见她在房中小睡,便也不吵她,自己拿了木材到柴房关起门来,叮叮当当敲了起来。
时节正值开春入夏,过了午时天气便转热,他又紧闭房门,不消一会儿便闷得满身大汗,只得脱了上衣,赤膊好凉快一些。
秦楚云本就睡得浅,耳力又极好,很快便被吵醒,循着声音来到柴房,推开门。
陆允礼平日里总是穿着那宽松的书生长袍,把身材裹得严严实实。今天这一脱——嚯!秦楚云眼前一亮。
这书生竟然藏着一身结实的肌肉!不是那种夸张的壮汉身材,而是恰到好处的紧实。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汗水顺着他的胸膛缓缓滑下,勾勒出起伏有致的线条。
秦楚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那汗珠的轨迹,从他的锁骨一路滑到腹部那隐约可见的肌肉轮廓。
这画面,着实养眼。若不是那侧腰处有一道约七寸长、深肉色疤痕的话。
“娘子,我好看吗?”陆允礼站起来,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要不要我走近些,你摸摸?”
秦楚云啧啧两声,心道我也算是没脸没皮的,没想到这还有个没羞没臊的。
“好看好看,摸就不必了。“秦楚云毫不掩饰那股子嫌弃。”虽然我们修道之人不讲究男女大防那套,但你汗有点多,摸了得洗手,我身子不好,少碰凉水。”
好在陆秀才也是个百无禁忌的,只笑意盈盈地裹上衣袍,随口道:“那我还是穿上吧,省得味儿大冲撞了你。”
这话听着有些火气,秦楚云品了品,却又什么都品不出来,看他的模样,倒看不出什么。
她头一次觉得,这人的性子跟他的身世一样,也许并不是一眼能看懂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