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扶苏站在云中郡的城楼上,望着匈奴兵滚滚而来,犹如黑云翻卷,想要摧倒城墙,而大秦将士们的铠甲在阳光照射下金光闪烁。不由想起唐朝诗人李贺写的这首《雁门太守行》。
这种两军交战的壮烈场面,以前只在大型古装历史剧里看到过模拟场景。如今倒是身临其境,着实令人震撼。
匈奴敢死队偷袭粮草营全军覆没,右贤王麾下悍将温图奴立马率军大举进攻。莫上桑六爻神卦测算的七日内要决一死战,果然奏效。
上将军蒙恬神情凝重,望着猎猎飞舞的军旗下,越来越近的匈奴铁骑。
雷行空的八尺身躯如一座铁塔,在阵前昂首而立,青铜战斧刃口密布锯齿。最令人胆寒的是他脸上伤疤,从右额斜劈至左颌,像守卫龙宫的夜叉。
阴山脚下的冻土在铁蹄下崩裂,匈奴牛角号撕破云层。雷行空的陷阵营列阵如玄铁长城,重甲士卒的铜钉靴碾碎冰碴,盾牌拼接处渗出褐红血锈,那是三年来七十六场血战凝成的痂。
扶苏想起史书上记载的秦国商鞅变法,军功赏赐共分二十级:一级公士,二级上造,三级簪袅,西级不更,五级大夫,六级官大夫,七级公大夫,八级公乘,九级五大夫,十级左庶长,十一级右庶长,十二级左更,十三级中更,十西级右更,十五级少上造,十六级大上造,十七级驷车庶长,十八级大庶长,十九级关内侯,二十级彻侯。
有级别的封赏士卒,每年俸禄是逐级递增粟米五十石,最高级别就是彻侯的一千石。
大战一触即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商鞅变法中有不少缺漏,扶苏早就下决心要改良完善。
"公乘爵!斩首五级者晋爵!"扶苏挥动令旗,掌书记在革甲上疾书。什长王老五刚劈翻匈奴探马,就被拽到战车前烙下爵印。他挂着血唾沫狂笑:"俺娘说了,挣个不更爵就回乡娶媳妇!"
三百架秦弩车从壕沟升起,绞盘转动的吱嘎声混着冰裂。雷行空赤膊立于首车,胸口的黥刑"罪"字被彻侯爵印覆盖。当年怒杀村里恶霸,斩立决的刑场上是蒙恬救了他。
这些年军功卓著,早己今非昔比,雷行空大手一挥:"放——!"陷阵营士卒的漫天矢雨泼向匈奴前锋,中箭者不计其数,连人带马倒毙于地。
匈奴将军温图奴的银帐战车在阵后嘶吼,三十匹汗血马拖拽的抛石机甩出火球。蘸满火油的麻团点燃枯草,火浪却被陷阵营的玄铁盾墙逼得倒卷。
燕无门趁机放出机关鸢,翅翼洒下的铁蒺藜刺穿马蹄,疯马拖着燃火的抛石机撞向匈奴阵营。
"五大夫爵!焚毁敌械者晋三级!"蒙字大旗下,老将军蒙恬定秦剑出鞘,同时挥舞起令旗狂吼道:“什五连坐…”
这也是商鞅变法的内容,不仅将什伍制度应用于军队,使士兵之间形成生死与共的情感,而且将其推广到全国所有的民众,使他们在生活中也受到严格的约束和监督。
有名校尉引燃硫磺车撞向敌阵。轰隆巨响中,三座投石机起火被焚。因其壮举,全什二十人各晋公士爵,战死者荫及子嗣。
温图奴亲率重骑冲锋时,秦军战车突然裂阵。西匹铜甲挽马拖拽的冲车露出狰狞撞角,车轴暗格弹出的铡刀旋成绞轮。雷行空跃上车顶,巨斧勾住敌将缰绳,借冲势将其凌空甩出十丈,正砸在银帐华盖之上。
匈奴铁骑席卷而来,雷行空巨斧大开大合,斧刃挟带着排山倒海的威力,砍得敌兵人仰马翻,残肢断腿满地狼藉。
"簪袅爵!擒杀敌酋者赐田宅千亩!"掌书记的朱砂笔在简牍飞舞。两名陷阵卒用铁链绞住匈奴千夫长,按在军功柱前当场丈量首级。后方民夫立刻支起砧板,将记功竹简与敌耳同装陶瓮,火漆封存,以备论功行赏。
暮色降临时,什伍连坐法的獠牙方显。戍卒赵六因怯战后退三步,同伍九人未及阻拦,皆被剥甲绑上冰柱。军法官当众宣读:"伍长削爵一级,余者鞭三十。"蘸盐水的牛皮鞭撕开旧伤时,赵六的惨叫反而激起更凶悍的战吼。
温图奴败退的残部逃至冰河,对岸忽然立起三百架改良秦弩。莫上桑的算旗挥动,箭雨覆盖的轨迹下只听得匈奴哭爹喊娘。冰面崩裂处,又吞没不少受伤的铁骑。
扶苏踏着血冰巡视战场,将阵亡士卒的验传收进铜匣。每卷竹简都刻着"某郡某县某伍某人斩首若干",他亲手为其中三卷添上朱批,那是冲阵焚车的死士,按律当赐其父老耕牛一头、免赋三年。
"禀殿下,此战斩首九千三百级。"莫上桑的算筹在沙盘插成京观,"缴获战马三千,战车八百,粮草辎重六十五车,弓箭弯刀超过两万斤。”
扶苏欣慰道:“战马战车赏给偏将雷行空的陷阵营,武器分发给各什各伍。破损刀箭交锻造场重新回炉再造。”
“按各营统计上报,以二十等爵折算,需授公士爵七百人、上造爵西百人,不更爵十三位..."莫上桑愁眉苦脸道:"但现存田宅仅够赏三百人。"
雷行空拎着温图奴银盔走来,闻言掷盔入火:"拿这熔了铸爵印!不够的,记在俺们陷阵营的功过簿上!"
火光映着万千甲士的疤痕,有人露出黥面的罪字,有人指着新烙的爵印,而冰原上的尸骸正被风刮出森森白骨,那是大秦军功制度最赤裸的注脚。
扶苏站在山丘极目远眺,夕阳将战场镀成赤铜色,残破的秦弩车辕插在冻土里,像折断的巨人指骨。青铜箭簇与匈奴狼牙箭交错钉在盾牌上,把玄铁盾面扎成刺猬皮。
烧焦的抛石机残骸旁,三十石火油凝成琥珀状胶块,裹着半截焦黑臂骨。秦军战车的轮轴深深嵌入敌将胸腔,齿轮间卡着碎牙与金耳环,随寒风轻晃时发出铃铛般的脆响。
一杆残破的玄鸟旗突然被风扯上半空,旗面缠住折断的云梯,在暮色中飘荡如招魂帛。扶苏弯腰拾起片带字的甲胄,上面用炭笔歪扭写着:"得爵归乡,葬父东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