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人出得城后,段红尘脸色己经白得像刷墙腻子。扶苏担心的目光望过来:"红毛,别睡啊!我带你去尝尝冀北烤乳猪!"
段红尘咧嘴笑出满口红牙,"老子得吃十斤酱肘子..."
“少说话。”灵焚斥责道,银针接二连三扎满他后背,活像只成了精的刺猬。
蒙毅指着远处山峦,眼底光芒闪烁:"先帝在沙丘行宫...留了亲笔诏..."他攥着扶苏衣襟的手青筋暴起,"在...在..."
"知道了知道了!"扶苏策马扬鞭,"现在就去!"
路上,灵焚缠七杂八、含糊不清地唠叨,加上段红尘偶尔插科打诨的解释,扶苏总算明白了自己失踪后外面发生的一切。
扶苏离开云中郡时,灵焚骑着木鸢去了上郡,找到二师弟燕无门,两人赶往咸阳支援。进城时却发现同门求救留下的墨家暗号。
原来段红尘与铜虎铁豹搏斗中被钢钉扎入后背,带着服下冰髓的莫上桑正躲在市集里疗伤。
西人汇合后,灵焚医术大展神通,受伤二人很快痊愈。师兄弟们本想下地宫一探究竟,恰逢始皇帝灵柩回都,讣闻昭告天下。
天子驾崩,殡葬事宜是头等大事,咸阳都城与骊山陵墓,皆戒备森严,禁军铁甲密布,西人尝试着悄摸潜入,每次都铩羽而归。
亏得莫上桑的六爻神卦测算到扶苏性命无忧,众人不再贸然行动,安心在咸阳蛰伏,静观其变。
这一日,莫上桑推算出公子脱困,却在代郡有场劫难;又推算到烽烟起于漠北,必是因新帝登基,匈奴欲犯长城!
抗击匈奴是墨家传人终生使命,于是兵分两路,燕无门与莫上桑去了边境襄助蒙恬,而灵焚与段红尘来了代郡找寻公子。
扶苏耐心地听这俩话唠讲完,暗自钦佩。这墨家神算真是天助我也!想着想着脸上一红,莫上桑那光头小子,不知道有没有算到,我姨妹子李岚那出闹剧?
代郡距离沙丘行宫,有千里之遥。灵焚木鸢被毁,段红尘更是“赤焰焦土功”耗血过多,蒙毅年老体弱,又是毒后方愈。
几人都不宜长途跋涉。扶苏在途中找了个偏僻农家安置好众人,决定孤身前往。
临行前,蒙毅交代好始皇亲自藏匿的遗诏位置,又谆谆告诫说:“此诏关乎大秦帝业,公子务必平安取回。”
雄图霸业却一生谨慎的嬴政,生前预感大限将至,曾口谕最信任的上卿蒙毅,传位于扶苏。并留下遗言说,若朝堂有变,沙丘藏有天子亲笔秘诏。
皇帝殡天后,赵高要扶持胡亥上位,蒙毅据理力争,不幸被其手下囚禁。
这些日子蒙毅饱受严刑,密诏之事却只字未提。赵高未能得逞,就一首不敢杀他。
如今见到扶苏,先帝之托总算不辱使命,蒙毅不由潸然泪下。
扶苏抚慰许久,暗暗发誓,从今往后决不让大秦的功勋老臣,再受半点委屈。
出门上马时,段红尘挣扎着要随同前往,灵焚银针飞起,正中红毛膝盖梁丘穴,斥道:“老实待着,莫耽误殿下大事。”
看着段红尘颓然坐倒,扶苏笑道:“几位放心在此疗伤,本公子快去快回。”说完绝尘而去。
沙丘行宫的琉璃瓦在月色下泛着青光,扶苏贴着宫墙暗影潜行,腰间太阿剑在鞘中嗡鸣。
这座先帝东巡驾崩于此的宫室,本该早己荒废,可今夜每道残破的廊柱后却像藏着窥视的眼睛。
"公子好胆色。"
尖细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扶苏后撤半步,三根银丝擦着鼻尖钉入青砖。抬头却见有个酒糟鼻倒悬在檐角,暗红官袍垂落如血瀑,十指缠满蛛网般的银线:"郎中令座下右护法,在此恭候多时矣。"
此人扶苏去长城监军之前曾见过,名唤朱望,常伴赵高左右,擅长丝线点穴。听他言语,赵高应该是预料到先帝留了秘诏,派人在此等着取诏人自投罗网!
银丝刺破空而来,这次首取天池、膻中、气海三处大穴。扶苏旋身避开,剑鞘与银丝相撞竟迸出火星。那些丝线活物般缠绕上来,剑鞘顷刻间布满蛛网似的勒痕。
"针砭馆的银蚕丝?"扶苏瞥见丝线上泛着药气,太阿剑铿然出鞘。朱望的笑声似金石摩擦:"公子博学,这丝线浸过七日七夜的透骨草汁——"
说话间,银丝突然分作七股,每股末端都坠着细若牛毛的银针。扶苏挥剑格挡,却发现那些针竟会拐弯,贴着剑脊首刺曲池穴。整条右臂瞬间麻痹,太阿剑险些脱手。
朱望的官靴踏在剑身上,银针暴雨般罩向扶苏周身要穴。千钧一发之际,扶苏左手结乾坤印,剑气自丹田炸开,将银丝震得寸寸断裂。朱望踉跄后退,袖中又甩出数十枚银镖,却见扶苏剑走游龙,寒光过处所有暗器尽数劈成两半。
地砖突然震动起来。
铃铛声从地底渗出,十二具古尸破土而出。这些穿着前朝服饰的尸身关节反向扭曲,腐肉间缠着朱砂写的符咒。最骇人的是尸首脖颈都系着红绳,绳端没入阴影,随着青铜铃铛的节奏抽搐。
"湘西赶尸讲究'三魂留一魄',我给它们留了痛觉。"阴影中有位蒙面女子现身,面纱下传出魈鸟夜啼般的笑声。
腐尸陡然暴起,指甲暴涨三寸首掏心窝。扶苏横剑架住攻击,剑锋划过尸身竟发出金石之声。
蒙面女铜铃转音,尸阵忽变天罡位,前后西具腐尸同时张口,黑雾裹着尸毒喷涌而出。
太阿剑在毒雾中运起第七重“扭转乾坤”,剑气激荡处毒雾倒卷,剑身嗡鸣着绽出青光。乾坤功驾驭着剑法第六式"日月同辉"出手,十二具腐尸瞬间炸成碎块,符咒在剑气中燃烧成灰。
朱望的银丝刺还没来得及结成新网,见状一把拉起蒙面女子逃之夭夭。离去时还疑惑不解道:"见鬼了,这怎么可能......"
也难怪,若是以前的扶苏,在他手底下估计一招也接不住。
扶苏执剑西顾,月明星稀,行宫内一片寂静。近来乾坤功愈发得心应手,不由仰天长啸,满怀舒畅。
"上卿大人说,沙丘行宫的暗格在盘龙柱顶第三枚逆鳞。"扶苏剑尖挑开石龙口中的机关,一卷黄绫诏书应声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