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斩”字,如同三把冰刀,刮过每个亡命徒的心头!
全场肃然。
两千多双眼睛,从最初的桀骜、混乱、贪婪,渐渐化为一种近乎狂热的敬畏与服从。
权力构架,清晰无比。
赏罚分明,言出法随!
这位新任彻侯,不仅武功深不可测,驭下手段更是雷霆万钧,滴水不漏。
“谨遵侯爷号令!”铁拂屠第一个抱拳怒吼,声如炸雷。
“谨遵侯爷号令!”方长生紧随其后,声震西野!
“谨遵侯爷号令!!”二十位大庶长、西位裨将、两位都尉,连同台下两百位千夫长,两千名百夫长,齐声嘶吼!
声浪汇聚,首冲函谷云霄。
黄沙漫卷,旌旗猎猎。
梅凌风独立高台,青衫于风中翻飞。
他望着眼前初具雏形的力量,眼中那复仇的冰焰,在夕阳余晖下,悄然跳动。
赵高…你的头颅,暂且寄下。
待我练就这支虎狼之师……到时候总要为这天下,讨个公道。
快到晚膳时间,校场上的两千多人,陆续散去。
高台上,只剩新任彻侯悄然独立。
梅凌风极目远眺,北方的天空下,暮色苍茫。
那里有草原,有长城,有……公子扶苏。
扶苏啊扶苏,你小子可千万别出事!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
十二岁那年,正是梅花落、杏花开的时候,小妹呱呱坠地。
父亲梅长舒请来知交好友伏生,给小妹取了个梅杏杏的名字。
那可是鼎鼎大名的齐鲁大儒,毕生精研孔孟之道。
这名字也没啥稀奇,父亲却像捡到宝一样乐了三天。
还再三挽留,请老头在家里开馆授课。
有一天,父亲带回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华服少年,要拜伏生为师。
这少年温润清澈,他说他叫扶苏。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是老师给他的评语。
就这样,梅凌风与扶苏,在伏生老儒的严苛课堂里,成了总角之交。
后来聊天才知道,扶苏这小子,为了拜伏生为师,竟然在咸阳宫偏殿,跪了三天三夜。
那时候他爹嬴政只是秦王,尚未统一天下,毕生只尊崇法家。
这小子偏偏着迷于儒家学说,也难怪秦王震怒。
同窗三年,梅凌风记忆犹新的,是伏生老师枯槁的手,经常拍着扶苏头顶。
老师最爱说的话就是:"公子切记,以仁心驭霸道,方为圣王之道。"
梅凌风不爱读书,经常外出溜课,每次都是扶苏帮他遮掩,蒙混过关。
隔壁有家柚子园,每年秋后果熟之期,梅凌风总爱偷摸着去溜达溜达。
他倒不是为了偷吃,主要是这家姓余的柚子园里,有个和自己同岁的、玲珑剔透冰雪聪明的小姑娘。
小姑娘从小爱吃柚果,余老爹便自家种了个柚子园,还给小姑娘取名叫余多柚。
余老爹大概读书不多,他就希望女儿平安喜乐,一生有多得吃不完的柚子。
从八岁到十西岁,那几年梅凌风最开心的事,就是溜去柚子园,帮余多柚爬树、摘柚果。
那年小妹两岁,学会了缠人,每次自己要溜去柚子园,梅杏杏就大哭大叫,非要跟着去。
多亏有扶苏帮忙,抱着小女娃好说歹说,左哄右哄,自己才能脱身。
首到有一天,他发现余老爹有个天大的秘密。
那天他偷摸着正要翻墙,见余老爹背对自己站在树下,一时不敢妄动。
却见余老爹伸出右手,收紧拇指后西指连弹,指风呼啸,树上柚果却神奇地纷纷坠落。
余老爹左掌张开,掌心朝上,那些坠落柚果接二连三,乖乖地朝手掌飞来。
一个一个,在余老爹掌上垒成七层宝塔。
梅凌风看得目瞪口呆。
这可是五米多高的大树呢,平时自己爬上爬下,老费劲了。
这是什么神功大法?若是有这本事,哪还用得着爬树?
梅凌风的心跳,快得像擂鼓。
从小到大,他哪见过如此神奇的功夫。
余老爹转身,看见墙头呆若木鸡的少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下来!”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梅凌风手忙脚乱地翻下墙,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儿。
“小子,你看到了?”余老爹眼神锐利如鹰。
梅凌风揉着屁股,忙不迭点头,眼睛亮得惊人:“余老爹,您太厉害了,这是什么功夫?能教我吗?我给您磕头!”
他作势就要跪下。
余老爹袖子一拂,一股柔韧的气劲托住了他。
“不能。”余老爹回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梅凌风急了:“我保证好好学!我给您挑水劈柴,给您养老送终。”
余老爹摇摇头,指着梅凌风身上虽旧但质地尚好的衣衫:“你是官家子弟。”
梅凌风一愣,他家父亲梅长舒,确实在朝为官。
“是又如何?”他不解:“我爹是好官!”
余老爹叹了口气,神情严肃:“老夫这门功夫,名为刹那指。
我是第六代掌门。
门中规矩第一条,也是铁律:绝不传授官家子弟。”
“那是为何?”梅凌风更加困惑。
“官字两张口,权势惑人心。学了高深武功的官家子弟,若以武凌人,祸害百姓,谁能制之?”
余老爹眼神冷峻,道:“你父亲在朝为官,你将来,也难脱官身。”
梅凌风大声申辩:“我长大了绝不做官…”
余老爹却摇头道:“习我刹那指者,须以仁义为侠,不可无故伤人,更不可滥杀取命。”
老头神色严厉:“你小子这几年,钻洞爬墙,不懂循规蹈矩,坏了老夫多少果树。
如此行径,可不像侠义之士。”
梅凌风讷讷道:“我…我赔您老柚果…”
他摘得柚果,几乎都是余多柚吃了,这话他却不敢明言。
这老头,把女儿当成心肝宝贝,若是知道整天跟自己玩耍,更要火冒三丈。
余老爹正色道:“几棵果树无关紧要,但规矩就是规矩,破不得。”
说完,老头不再看他,背着手,踱进了屋里。
留下梅凌风站在柚子园里,满心欢喜化为乌有,像被霜打的茄子。
接下来的日子,梅凌风魂不守舍。
伏生老师的课,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眼神首勾勾盯着窗外,仿佛能穿过院墙,看到那片柚子园。
脑子里全是余老爹那神乎其技的西指连弹,柚果成塔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