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最先察觉了他的异样。
下课后,扶苏拉住蔫头耷脑的梅凌风:“这几心神恍惚,连杏杏缠你都不理会,出了何事?”
梅凌风长叹一声,竹筒倒豆子般把柚子园所见和余老爹的拒绝说了出来。
“刹那指…不许传官家子弟…”扶苏听完,清秀的眉头微微蹙起,陷入沉思。
他踱了几步,忽然眼睛一亮,嘴角浮现一丝十五岁少年特有的狡黠笑意。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扶苏拍拍梅凌风的肩。
“余老爹的顾虑,在于官家身份可能带来的祸害百姓之忧。
那我们就让他看到,你学这功夫,绝不会用来害人,而是用来护人!”
“护谁?”梅凌风茫然。
“护他最在乎的人!”扶苏笑得像只小狐狸:“自然是余多柚!”
梅凌风的脸腾地红了:“这…这跟小柚有什么关系?”
每次和小姑娘在一起,他称她为小柚,她就喊他大疯子。
“关系大了!”扶苏压低声音,开始讲述他的谋划:
“第一步,诚意。
明日,备些薄礼,我陪你正式登门,向余老爹赔罪,言明逾墙之过。
姿态要低,态度要诚。”
梅凌风点头答应。
“第二步,表决心。
你要在余老爹面前郑重承诺,学武只为强身健体,守护家人邻里,绝不用来欺凌弱小。
尤其强调,会守护好余多柚的平安。”
梅凌风半信半疑地望着运筹帷幄的扶苏。
“第三步,关键在余姑娘。”
扶苏眼中闪着光:“让小柚姑娘帮你美言!”
“帮我?”梅凌风更懵了,“她一个小姑娘,她爹能听她的?”
“那是自然。”扶苏胸有成竹,“她是余老爹的心头肉,掌上明珠。
只要她真心实意想帮你,在老爹面前撒个娇,或者…当她遇到什么小麻烦的时候,你能挺身而出…”
梅凌风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心跳加速:“你是说…演戏?”
“演你的头。”扶苏手中书本敲向他脑袋,嗔道:
“想哪去了?君子以诚待人,行事当光明磊落,岂能投机取巧?”
梅凌风翻着白眼:“你说的不就是戏台上的英雄救美,那不就是演戏?”
扶苏气得拔腿就走,这家伙脑筋不会转弯,多说无益。
梅凌风扯住扶苏,死皮赖脸道:“大哥莫走,我听你的……”
扶苏暗自好笑,年龄比自己还大几个月,这也叫得出口,真不要脸。
看来,那劳什子功夫的诱惑,真是够大的。
扶苏停下脚步,道:
“平时你多留个心眼,小姑娘若独自出门,你远远跟着,好生照看着。”
梅凌风拍着胸脯说:“这个容易。”
“咦”了一声,又问:“你说的麻烦在哪呢?”
扶苏没好气道:“没有麻烦当然最好,谁闲着没事还盼着别人出事?”
话锋一转又道:“世事难料,余多柚这丫头清丽婉柔,出门的途中遇到些地痞滋扰,不也是寻常事嘛。”
梅凌风点头称是,说:“后街的刁老三,下村的赖麻皮,这些小流氓,都对小柚不怀好意呢!”
扶苏拍了拍梅凌风肩膀:
“下回若是遇见这些人欺负小姑娘,你要拼命冲上去,护她周全。让余老爹亲眼看到你的担当和真心!”
梅凌风点头如捣米:“那是自然。”
“最后一步,一锤定音!”
扶苏看着梅凌风,眼神变得郑重:“你要向余老爹做出一个承诺,一个关乎一生的承诺。”
“什么承诺?”梅凌风紧张地问。
扶苏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梅凌风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柚子,结结巴巴:“这…这…终身大事…岂能儿戏?”
扶苏正色道:“你看那丫头的眼神,瞒得过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难道不是真心?”
梅凌风被说中心事,低着头默不作声。
“此承诺一出,既表明你非轻浮浪荡的官家纨绔,也彻底打消余老爹对你未来可能祸害百姓的顾虑。”
扶苏加重语气道:“你守护的,将是他女儿的一生。
这,才是破他心防的关键!”
梅凌风怔怔地看着扶苏,感觉这位温润如玉的少年公子,倒更像个深谙人心的老谋士。
第二天,扶苏陪着梅凌风,提着一小篮时令点心,正式叩响了柚子园的门。
余老爹开门,见到两人,尤其是梅凌风,脸色顿时耷拉下来。
“余老爹,小子梅凌风,前日翻墙越垣,实属无礼莽撞,今日特来赔罪!”梅凌风深深作揖,头埋得很低。
扶苏也拱手为礼:“扶苏见过余前辈。凌风知错了,还望前辈海涵。”
余老爹见他们礼数周全,尤其扶苏气度不凡,面色稍霁:“罢了,进来吧。”
园中小石桌旁,余多柚端来茶水,看到梅凌风,眼睛弯成了月牙。
梅凌风放下点心,再次恳切道:
“老爹,小子痴迷武学,见识了您的神技,实在心向往之。小子发誓,若蒙传授,定当谨守门规,以仁义为先,绝不用所学欺凌弱小。”
他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余多柚。
余老爹端着茶碗,沉默不语。
扶苏及时开口道:“前辈门规森严,令人敬佩。梅御史虽在朝为官,但清正廉明,家教甚严。
凌风本性纯良,绝非仗势欺人之辈。他学武的初心,只为守护家人,守护邻舍安宁,尤其…守护令嫒这样天真烂漫的姑娘,免受外界滋扰。”
余老爹抬眼看了看扶苏,又看看满脸恳求的梅凌风,依旧没有松口。
余多柚给老爹添上茶水,帮腔道:“爹,你摘柚子的功夫又没啥大不了的,就传给大风哥哥呗!”
女儿不开口倒还罢了,这一句“没啥大不了”,余老爹顿时气恼道:
“这小子不学无术,打小顽皮胡闹,若不是看你俩玩得挺开心,老夫这几年,岂能容他来去自如?”
怜惜闺女童年没有玩伴,他这刹那指的六代掌门,才睁只眼闭只眼,任凭梅凌风翻墙越院。
这要传到江湖上,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余多柚嘟起小嘴,不依不饶道:“爹,你说啥呢?”
“爹说的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抿了口茶,分明是在下逐客令。
第一次尝试,碰了个软钉子,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