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砸在地上，闷雷似的，震得人心里头发毛。
往日里热热闹闹的朔方城，这会儿静得吓人。
只有蛮子兵的笑声，女人的尖叫，还有娃儿们的哭声，搅和在一起，跟催命似的。
老铁的铺子早塌了，炉子也灭了，锤子扔在一边。
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死盯着几个蛮子兵拖着他徒弟狗娃。
“撒手！撒手！”狗娃嗓子都喊破了，还在那儿挣巴。
一个蛮子兵一脚踹他肚子上，狗娃趴下了。
“老实点！”那蛮子兵啐了一口，吐狗娃一脸。
老铁抓起根烧火棍就要冲上去。
“爹！”闺女的哭喊声，让老铁定住。
他看着闺女被一个蛮子军官按在墙上，衣裳都扯烂开……
“狗日的！老子跟你们拼了！”老铁跟疯了似的冲上去。
“噗嗤！”一把弯刀，捅穿了老铁。
他慢慢倒下去，眼还死盯着闺女那边，那叫一个不甘心。
酒馆里，几个当兵的哪还有心思喝酒。
他们攥着刀，手都白了，身子抖得厉害。
“头儿……咱……咱们……”年轻的兵说不下去了，首抹眼泪。
胡子拉碴的头儿“腾”地站起来，眼珠子通红：“跟他们干！”
他抓起酒坛子，砸了个稀巴烂。
“兄弟们，拼了！”
几个人冲出去，迎面就碰上一队蛮子兵。
这仗打的，根本没法看。
布庄里，老板娘早没了笑模样。
她躲柜台后头，抖成一团，捂着嘴不敢出声。
几个蛮子兵闯进来，翻箱倒柜找值钱的。
“滚！你们这些畜生！”
是之前那个让她加厚料子的兵，他拿着长枪，堵在门口。
“就你？”一个蛮子兵笑得那个狂，一刀就砍过去。
那兵挡了几下，可架不住人家人多，身上挂了彩。
“老娘跟你们拼了！”老板娘抓起把剪子就冲了出来。
她一剪子扎进一个蛮子兵后背。
“臭娘们！”另一个蛮子兵一脚把她踹倒，举刀就要砍。
“砰！”那蛮子兵脑袋开了花。
是那个受伤的兵，拼了最后一口气，把枪扔了出去。
他倒下了，脸上还带着笑。
老板娘瘫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些，眼泪止不住地流。
城墙上，巡逻的兵早己经不见踪影。
站的全是蛮子兵，挥着刀，见人就砍。
血流的，把城墙、街道都染红了。
好好的朔方城，跟地狱似的。
哭声、叫声，震天响。
可这些，全让蛮子兵的笑声给盖过去。
一间屋子里，还算齐整。
沈如意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脸上没个表情。
她官袍破破烂烂，露着肉。
头发也乱了，眼神儿空空的，跟个木头人似的。
“沈大人，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几个穿绸裹缎的，跌跌撞撞跑进来，跪在沈如意面前，哭着喊着求救。
他们都是城里的有钱人，跟沈如意打过交道。
“沈大人，您是官老爷，您不能不管啊！”
“沈大人，求您跟那些蛮子说说，饶了我们吧！”
“沈大人，我们把家底都给您，只求您救命！”
沈如意慢慢转过头，看着这些求她的人，眼神儿都没变一下。
“救你们？”沈如意笑了，那笑，冷的很，“我拿啥救？我自己都顾不上，还救你们？”
“沈大人，您……您之前不是说，要跟朔方城一起吗？”一个有钱人抖着声音问。
“一起？”沈如意笑得更厉害了。
“哈哈哈哈……一起？你们真信啊？”
“你们以为，我真会为了这破地方，把命搭上？”
“跟你们说实话，我沈如意，就不是啥好官！”
“我做的事，都是为了我自己！”
“现在，城完了，我也完了。”
“你们，自己想辙吧！”
沈如意说完，闭上眼，不理会他们。
“沈如意！你个贪官！你不得好死！”
“我们真是瞎了眼，信你！”
“你个毒妇，你会有报应的！”
几个有钱人见没戏，骂的可是狠毒。
“滚！”沈如意猛地睁开眼，凶得很。
“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弄死你们！”
几个有钱人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跑逃离。
沈如意看着他们跑的远远，冷笑一声。
外头传来脚步声。
札木合浑身带着血腥味进来，后头跟着几个蛮子兵。
“沈大人，这几天过得咋样？”札木合看着沈如意，笑得那个得意猖狂。
沈如意不吭声，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咋，还生我气呢？”札木合走过来，捏住她下巴。
“我早说了，你是我札木合的女人，谁也甭想改。”
“现在，城是我的了，你也是我的了。”沈如意猛地一扭头，躲开他的手。
“滚！别碰我！”
“哈哈哈哈……”札木合笑得更加得意，“沈大人，你还是这脾气。不过，我喜欢。”
他一把搂住沈如意，在她耳朵边上说：“往后，你就是我的女人，我会好好疼你的。”
沈如意身子抖了一下，眼里全是恨和绝望。
朔方城外十里地，有个杨柳村。
日头偏西，村口老槐树下头，几个婆娘正围一块儿纳鞋底，唠家常。
“他婶儿，你家那口子又进城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娘问。
“是啊，城里铁匠铺老铁头打的锄头好，他去瞅瞅有没有合适的，给咱家添一把。”另一个系围裙的妇人笑着说，脸上都是过日子的那种满足。
“老铁头的手艺是没得说，就是这价钱……”
先前那婆娘撇撇嘴。
“贵点就贵点，总比不中用的强。咱庄稼人，靠的就是力气，锄头再不趁手，那可咋整。”旁边抱娃的年轻媳妇插了句嘴：
“婶子们，你们说这蛮子啥时候才能消停？每年都来这么一下，闹得人心慌慌。”
“谁知道呢？这都多少年了，打打停停，就没个安生时候。”
村东头，几间土坯房围了个小院，院里一个汉子正光膀子劈柴，汗珠子首往下掉。
旁边蹲着个五六岁的小娃，看得可起劲儿了。“爹，你劈这么多柴干啥？”
“烧火做饭，取暖过冬啊！”汉子笑着，摸了摸娃的头。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汉子脸色一变，扔下斧头，抱起娃就往屋里冲。
“孩子他娘，快，把门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