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在学校,陈浩东突然指着夏雨凝脖颈处的一个红点,大声嚷嚷:“‘草莓’”随后还示意全班同学都来看。
夏雨凝今天多穿了一件外套,显得有些慌乱。她赶忙拉紧外套领口,试图遮住那个红点。
嘲笑声、起哄声此起彼伏,教室里瞬间热闹了起来。
“是蚊子咬的!”夏雨凝有些生气,试图解释。
陈浩东却并不买账,他拍打着双手,发出有节奏的律动,嘴里还不停地重复着那两个字:“草莓!草莓!”
我看不下去,抄起一旁的文具盒便砸了过去。
陈浩东被吓了一跳,随后才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林拓,关你屁事!”
“就关我事!”我毫不退让,身体紧贴在陈浩东跟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林鹏见有事发生,赶忙过来站在了我这边:“怎么?要打架吗?”他块头壮硕,皮肤黝黑。
陈浩东心生怯意,躲开了,临走前还不忘晃动着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等着,等着。”
“孬种。”林鹏不屑地摆了摆手,见无事发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我发现今天的夏雨凝确实有些反常。
她不仅多穿了一件外衣,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露出一丝肌肤。
她的动作显得有些局促,眼神也时不时地躲闪,像是藏着什么不愿让人发现的秘密。
“你怎么了?”我问,语气关心。
“没什么……”她眼神躲闪,显然在撒谎。
放学后,我约她来到了之前那个石桌。
此时天色己渐渐暗了下来。
她的外衣袖口微微卷起,我隐约看到在手腕处有几道突兀的伤痕,像是被谁用力捏过。
“家里人打的?”我试探地问。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做错了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倔强。
见是家里人动的手,我稍微放下心来。
在这个青春叛逆的年龄,偶尔惹得家长操起扫帚或皮鞭来一顿“毒打”也算正常。
只不过,我不明白,像她这样乖巧、安静的女孩,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时间晚了,要不回去?”我看了看己经暗沉的天色,问道。
她摇了摇头,语气坚决:“我不想回去。”
“那我们一起去转转吧,这附近好像有一处卖花草的地方。”我提议。
她点了点头,跟着我朝那处花鸟市场走去。
市场不大,里面有卖鲜花、乌龟、兔子的。
临近关门,市场里人烟稀少。
我指着一个关在笼子里的小白兔说:“多可爱。”
她却摇了摇头,低声说:“真可怜,要被关在笼子里。”
“不关,它就跑了。”我解释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也会把我关在笼子里吗?”她突然问,脸色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我愣住了,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连忙回答:“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关你。再说,关人违法。”
她没有说话,出了市场,我们便各自回家了。
我心里一首在想,她为什么会突然问我这个,但思来想去,也没找到答案。
隔天,她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下午的时候,她传来一张小纸条,让我晚上八点给她打电话,说有事商量。
我有些奇怪,因为往常都是她主动打给我。
晚上,我几乎是掐着表,等到七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时便拨出了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听了。
“喂。”是夏雨凝的声音。
“怎么了?”我问。
电话那头有些支支吾吾,似乎并不像有正事要说的样子。
“对了……我们以后,可不可以都去那石桌?”她说。
“当然可以。”我欣喜若狂。
她依旧支支吾吾,随后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摔倒的声音,像是花瓶。
伴随响声的,还有一个女人的尖叫,声音刺耳。
电话随即挂断,我心头一紧,心想:“不会是因为我的这个电话吧?”
我不敢再打过去,怕再次影响到她。
那天晚上,我连觉都没睡好,甚至连做梦都在想这件事。
隔天,我破天荒地没有赖床,足足提前半个小时出了门。
来到教室后,我一首在等夏雨凝,可始终没见到她的身影。
中午放学后,陈浩东依旧跟几个外面的混混在校门口溜达。
他们留着夸张的发型,裤子垮到胯下,露出半条内裤。
“林拓,林拓。”陈浩东用轻蔑的语气喊着我的名字,朝我竖起中指,眼神里满是挑衅。
我全然没有心思理会他,拿出手机犹豫不决,一方面想拨通电话,一方面又担心会制造出新的麻烦。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历史课,夏雨凝来了。
与先前不同的是,她的眼眶红肿,头发也有些凌乱,左胳膊上还佩戴着一枚孝章。
我满脸惊愕地看向她,她在进入座位时也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饱含深意。
放学后,我们再次来到那个石桌,她吞吞吐吐地告诉了我一切。
“我母亲有精神病……昨夜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发起了疯,想要跳楼自杀。继父为了拦住她,却意外坠落……去世了。”
我被震惊得有些呆愣住了,许久才张开口,问:“就……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
她点了点头,眼眶再次。
“那……”我深吸一口气,“你母亲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事……只是警察在调查。”
“警察?”我不解地问。
“正常程序。”她解释道。
我点了点头,接着问:“那你现在跟谁住?”
“暂时跟我舅舅。”她回答。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要回去吗?”
她摇了摇头,拒绝,随后泪流满面。
我想到了偶像剧里的场景,想要拥抱她,可始终没有勇气做到。
自那以后,每天放学,我们都会来到这处石桌。
它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像是一处深藏在森林深处的圣地,安静、隐秘,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我们在那里学习,交流,嬉笑,打闹……
渐渐地,我开始讨厌起了周六、周日,讨厌那些见不到她的日子。
每当周末来临,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些漫长的时光,变得格外难熬。
只有坐在石桌旁,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听着她轻柔的声音,我的心才能找到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