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我焦急地狂奔在去学校的路上,原因并非是要迟到,而是因为昨天的作业没有写完。
一部分是因为我不会写,另一部分则是因为昨晚电视上播放的是《灌篮高手》。
我急忙推开教室门,看到正有一堆如我一样抄作业的同学。
我松了口气,心想:凡事只要干的人多了,那便不是什么大事了。
班上的作业模板以班长和学习委员的为最优,因为他们很少出错,而且字迹工整,比较容易“临摹”。
今天我来得晚了,最优的“模板”自然是得不到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抢到一本字迹有些潦草的作业,打开一看,左上角写着“陈书原”的大名。
他并非成绩优异的那种,甚至有一段时间跟我水平差不多。
我有些犹豫,但时间不等人,只得硬着头皮抄,心想:“没写是没写,写错是写错,这是两码事。”
早操要开始了,班里的学生都去了操场,教室里只剩下我在奋笔疾书。
这时,教室门被推开了,我吓得急忙一缩,以为是班主任,结果发现,居然是平常基本不会迟到的夏雨凝。
她看到我惊讶的神情,赶忙回到自己的座位,片刻后,我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她问,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请求。
我指了指压在一起的两本作业,意思显而易见。
“可不可以……一起?”她说,声音有些害羞,显然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我将“模板”放在中间,示意她过来。
随着书包翻动的声音响起,片刻后,她跑了过来。
我注意到她今天有些不同,就连一向整齐的刘海也被她草草地扎在了后面。
当我们并肩而坐时,我的右臂与她的左臂总会在不经意间“打架”。
那一瞬的触感冰凉细腻,宛如炎炎夏日里咬下一口冰棍,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让我心跳微微加速。
我比她先抄完作业,便主动担任起了“门神”一职,守在教室门旁替她把风,警惕着是否有老师会突然出现。
她写得很快,神情却显得焦急。
我看着她,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想起了小学时的她——那个活泼、可爱的姑娘。
记得有一次玩老鹰抓小鸡,她总是护在我身前,保护着我。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班主任的课。
他总是穿着一身蓝格子衬衫和褪了色的牛仔裤,似乎从没换过。
这节课大家都很安静,就连一向不听话的陈浩东也难得地认真记着笔记。
第二节课是数学课,依旧是那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
陈浩东终于按捺不住了,他躲在桌子下面,看着不知从哪里下载来的“小电影”。
一旁的男生们都被吸引了过去,随着电影情节的激烈,他们的动静也越来越大。
粉笔头如约而至,这次没有误伤我,而是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陈浩东的脑袋。
他慌忙按下强制关机键,脸色煞白。
“拿出来!”老师的语气不容拒绝。
陈浩东犹犹豫豫地递出了手机。
老师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上课不学习,玩手机。让你父母来学校找我拿。”
陈浩东松了一口气,显然比起看“小电影”,玩游戏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下课后,我和夏雨凝被叫到了办公室,班主任一脸严肃地扫视着我们俩,身前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三本作业。
不用多说,一定是早上抄作业的事情败露了,夏雨凝身体微微发抖,显然在害怕。
“说说你们,抄作业也不知道找个好的抄,错都错得一样,就连名字都抄得一模一样!”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说。
“对不起。”她一首在道歉。
我则纹丝不动,全然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因为我知道,对付老师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言不发,这样他们的怒气值才会以最快的速度下降。
“夏雨凝,你平时不这样的。怎么连你也和他混在一起!”老师怒不可遏,仿佛我是多么的“可怕”。
“对不起。”她继续道歉。
老师摆了摆手,示意我们先去上课,随后又补充说:“写份检查,让家长签字。”
我自然是没事,毕竟代替家长签字这种事,对我而言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夏雨凝却泛起了难,手指不停地搅着衣角,显得忐忑不安。
“没事……我们可以互相代替签字。我常这么干,从没被发现过。”我语气镇定,胸有成竹。
“真的吗?”她问,满是怀疑。
我狠狠点了点头。
放学后,她悄然跟在我身后,始终保持着约莫二十步的距离。
她的脚步轻盈,却又固执地不肯拉近一步。
我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处既离学校不远,又不会遇到熟人的地方。
那是一处位于环城公园中的石桌,西周环绕着西个石凳。
白天,常有老年人在此下棋,但到了夜晚,便不再有人光顾。
我坐了下来,拿出作业本撕掉一张白纸,大约五分钟后,一份检查写完了。
“这么快?”她有些惊讶。
我点了点头。
她还在继续写着,透过即将沉落的夕阳,她的侧脸被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白皙透亮的皮肤,小巧精致的鼻子,以及那位于眼角的黑痣。
我看的入了神。
“给。”她写完,将检查递了过来。
我仔细看着,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怎么了?不行吗?”她问,眼中带着一丝担忧。
“不是。”我有些尴尬,“你这个水平,显得我写的就跟小学生作文一样了。”
她笑了,好美。
我又撕掉了一张白纸,甩了甩笔,开始练习签字。
“对了,你父亲叫什么?”我问。
她顿了顿,轻声说:“我写给你吧。”
片刻后,“王志军”三个大字出现在了纸上。
我有些奇怪,为什么她父亲姓王,而她却姓夏?但没多问,便开始在白纸上练习这三个字。
随着字迹越来越潦草,我心知大事己成。随即大手一挥,这三个字落在了她写的那份检查上。
“一模一样啊!”她惊呼,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我比得了一百分还得意,虽然我从未得过一百分。
“该我了。”我把我的那份检查推了过去。
她面露难色,仿佛如临大敌。
自那以后,我们成了“朋友”。
只是这种朋友似乎与别的朋友有些不同。
比如,别的朋友都是大大方方的,而我们则是“偷偷摸摸”的。
在学校时,我们很少交谈,只在课堂上偷偷传些纸条。
一开始是为了说事,后来就算没有事,也会找些事来说。
在她的帮助下,我的数学成绩有了显著提升。
为了奖励我,家里给我买了第一部小灵通。
我第一时间便将号码告诉了夏雨凝,她说晚上有空便会打给我。
自那以后,我每天晚上都会做三件事:
第一,写作业;第二,听复读机里传出的流行歌曲;第三,等候她的电话,似乎《灌篮高手》变得不再重要。
她每次打来都是九点,好像只有那个时候她家才会没人。
她会给我响一下,随后如果我能接,便会给她打过去;如果不能,便不再打。
我们乐此不疲,从小学时期聊到高中,从星辰大海聊到最喜欢的电影、歌曲和明星。
“我最喜欢《卡萨布兰卡》。”她说。
“电影吗?还是歌曲?”我问。
“都喜欢。”
“它在哪?”
“摩洛哥。”
“我喜欢米兰。”
“为什么?”
“我想知道,那里究竟有没有小铁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