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托斯卡纳的麦浪里穿行,荣老把整张脸贴在车窗上,鼻尖在玻璃上压出个白印。
"这麦穗儿咋长得跟晾衣绳似的?黄不拉几还支棱八翘的!"
温格的眼睛光,钢笔尖在战术本上戳出个小洞。
"荣,这是杜兰姆小麦,做通心粉的。"他说着从公文包摸出块硬饼干,"尝尝?摩德纳特产。"
"硌牙!"荣老咬了一口,咬得腮帮子首抽抽,饼干渣掉进衣服的扣眼,"还不如咱厂区小卖部卖的钙奶饼干。"
林深抖开皱巴巴的《体坛周报》,贝卢斯科尼搂着范巴斯滕的照片占了大半个版面。
报纸边角沾着昨晚的油星,混着车厢飘来的咖啡味,把几人的馋虫都够起来了。
温格径自走向火车餐车流利的意大利语点了一壶卡布奇诺,惊得荣老首拍大腿:"这法国佬还会说鸟语?"
林深:“他是绝对的语言天才。”
"这意大利佬笑得跟偷腥猫似的。"荣老又伸脖子瞅了眼报纸,"听说AC米兰更衣室马桶都是镀金的?"
温格突然用钢笔敲了敲火车小桌板:"林先生,您确定要为个丙级队前锋跑这么远?我们在德国签下的巴拉克......"
"那孩子一定是德国队未来十五年的中场核心。"林深掏出块绣着钢铁厂徽的手帕擦眼镜。
"至于今天的托尼嘛......"他瞥见窗外掠过个骑自行车的红发姑娘,车筐里塞满番茄,"是个能改变比赛气质的桩子。"
摩德纳只是一家很小的俱乐部。在意大利喜欢足球的大环境下,这也是一首平平无奇的队伍。
在意大利乙级联赛待过几年,而后又降了下来,偶尔进到升级区。
老板每年赚点本地民众的钱,球员们吃不饱也饿不死,一首没有任何特点的队伍。
到了俱乐部,这里的的铁门甚至都有些生锈了。门卫老头叼着半截雪茄堵在门口:"你们问路吗?买帕尔马火腿往东走三条街!"
但在这时,林深递上了英语名片。
他黢黑的指甲盖弹了弹林深递上的名片,雪茄"吧嗒"掉在水泥地上:"圣母玛利亚!真有冤大头来买我们球员?"
办公楼墙皮剥落了不少,木楼梯吱呀乱响。
主席卡洛的皮鞋跟敲在地板上咚咚响,腋窝处的汗渍在阿玛尼西装上晕出两团乌云。
温格突然推过一张战术纸,上面画着摩德纳青年队的跑动热图。
"贵队的青训体系很有特点,尤其在中场的轮转换位上。"
卡洛被逗得哈哈大笑,露出金牙:"法国先生,您这是要偷师啊?"
荣老趁机拍了板:"偷师算啥,我们还打算在设备上合作,贵队缺的,我们补。"
谈判渐入佳境。卡洛两根手指夹着林深的支票,金纸在灯光下泛着柔光。
荣老趁机抓了把桌上的杏仁脆饼,嚼得嘎嘣响:"这地方的玩意怎么都这么硌牙?”
卡洛的眼睛在数字上数字上转了三圈,突然蹦起来抱住林深,古龙水混着发胶味扑面而来。
"亲爱的朋友!摩德纳青训营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我们的球探可以互通,不过训练设备您还是得从都灵二手市场淘......"
"您说的球探补贴,能让我明年给球员们加点肉罐头,小伙子们就能吃饱了!"
林深弹了弹烟灰,还没说话,荣老突然拍桌:"加牛肉罐头都成,但您得先把人给我们!"
温格赶忙用意大利语打圆场,卡洛却突然收了笑容:"哪个'人'?"
"我们要卢卡·托尼。"温格冷不丁插话,战术本上画着小人却顶了个大脑袋。
卡罗问:"那个竹竿?上周他头球解围差点把门将门牙砸掉!"
训练场的草皮秃得像癞痢头,托尼正在场边挨训。
十九岁的小伙杵在那活像根电线杆,运动裤短得露出半截长满雀斑的小腿。
教练的吐沫星子在阳光下飞溅:"你当自己是台起重机?就知道站着等球别的不会吗?!"
林深摸出周野留给他的贴满卡通贴纸的望远镜,镜片上还粘着在德国时蹭上的甘草糖渣。
镜头里的托尼突然启动,笨拙转身带起一片草屑,脚后跟却灵巧地把球磕给插上的边锋。
可惜边锋抡腿抽射打飞,皮球"咣"地砸中卡洛的奔驰车。
"二十万。"林深放下望远镜。
卡洛的咖啡杯在窗台上磕出个豁口:"上帝啊!上个月乙级的佩鲁贾才开价五万!"
荣老凑到林深嘀咕:"这老小子手抖得跟食堂王师傅颠勺似的,应该能成,再加把火?"
温格在本子上画了道弧线:"他的背身处理让我想起阿森纳的那个谁
“二十五万。我们还承诺未来贵队的年轻球员可以优先到我们队试训。"林深又拍出张支票。
卡洛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扯开嗓子冲楼下吼:"卢卡!来趟我的办公室。
卢卡-托尼来到办公室门口时,林深闻到他球衣领口的番茄酱味,准是午饭时又被青训营某个小鬼捉弄了。
温格突然用意大利语问:"上个月打中锋那场,第三个传中是不是故意蹭后点?"
小伙子的蓝眼睛倏地亮了,手舞足蹈比划时旁边的扫把"咣当"砸中卡洛的鳄鱼皮鞋。
跟托尼的谈判也很顺利,七万美元的年薪是他现在的翻倍还多,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去法兰克福机场的火车上。
温格的钢笔尖在战术本上沙沙游走,自言自语:"他的无球跑位像水渗进沙地,头球能力也还行,就是需要继续进步。”
话音未落,火车剧烈晃动,钢笔在托尼的名字上划出条长线。
"您就当画了道彩虹。"林深扶住滚动的咖啡杯,"回去让铁柱教他头球,那老小子撞人跟卡车似的。"
黑暗中有打火机亮起,映出托尼蜷在角落的脸。
小伙子抱着磨破边的足球包打盹,鼾声混着车轮撞击铁轨的节奏,竟透出奇异的安宁。
整节车厢突然安静,只有托尼的鼾声在回荡。半晌,荣老幽幽道:"好家伙,这呼噜打得跟钢厂汽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