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九,长安西市铁匠铺青烟缭绕。王铁头赤膊抡锤,火星在寒风中织成金网。学徒栓子突然"哎哟"一声,手中铁钳坠地——新锻的犁头竟在淬水时裂成两半,断口靛色纹路如蛇行。
"师父,这铁料……"栓子话音未落,后院马厩传来嘶鸣。五匹拉犁的健骡口吐白沫倒地,铁蹄掌上云雷纹正渗出毒液。王铁头瞳孔骤缩,这纹路与三年前沉樱标注的幽州弩机图谱如出一辙。
巷口胭脂铺突然炸响。玛依努的红裙掠过碎瓷,银铃索缠住个突厥装束的货郎:"往王记铁铺送毒铁的,是你吧?"
崔令仪立在京兆府库房,指尖抚过新铸的千具犁铧。府吏谄笑着捧上文书:"按大人吩咐,这批农具全数检验过……"
"是吗?"她突然挥刀劈开木箱,三百枚青铜齿轮自犁柄弹出,遇风即燃成靛火。火舌舔舐处,《兆民本业》的"劝农"二字竟被蚀成"饲兵"。
窗外忽起鸽哨。谢沉舟的白马踏碎薄冰,鞍侧悬着的半枚齿轮与库房残片严丝合扣:"工部匠作监有内鬼,三成新农具被改造成连弩组件。"
子夜,玛依努撬开城南货栈暗门。纳斯尔举着波斯琉璃灯,光影扫过堆积的檀木箱:"阿姐,这些铁锭的烙印……"
"是昭武商会的私印。"玛依努牛毛针挑开箱底夹层,靛色药粉簌簌而落,"他们在熔铁时掺了狼毒,遇热即化作兵刃。"
暗处忽射冷箭。银铃索缠住箭尾刹那,三百具木箱齐齐爆开。淬毒的青铜齿轮如蜂群扑来,纳斯尔猛然掀翻货架,倾泻的胡椒与肉桂形成屏障。
王铁头暴喝一声,祖传铁砧在鎏金锤下迸出火星。熔炉中的毒铁渐渐泛白:"栓子,加三勺岭南硇砂!"
"师父,烟变色了!"栓子指向腾起的青烟,烟纹竟凝成突厥行军阵图。王铁头赤目抡锤,共振波沿砧台传至全城铁铺,三百处熔炉同时喷出净化后的铁水。
暗桩自房梁跃下,淬毒匕首首刺其后心。玛依努破窗而入,银铃索绞住刺客咽喉:"说!谁在铁料做手脚?"
"你们每铸一柄犁……"刺客狞笑咽气,"都是在锻突厥弯刀……"
晨光中,崔令仪剑指工部匠作监。谢沉舟挑开熔炉暗格,滚出的不是炭灰而是带血的《军械图谱》,缺失的"弩机"篇被犁纹补全。
"好个'寓兵于农'。"崔令仪碾碎靛色铁粉,"把三百具弩机分散铸进农具,春耕时便是三万突厥暗兵!"
玛依努忽然轻笑,晃着半枚青铜齿轮:"王师傅新制的滤铁槽,能把毒质萃成染料。谢大人,您看这靛蓝染的粗布可衬我?"
除夕爆竹炸响时,西市铁匠铺重开炉火。栓子握着新锻的犁头傻笑:"师父,这回纹路是麦穗!"
王铁头着改良的滤铁槽,忽将鎏金锤递给纳斯尔:"小子,昭武商会的熔铁术该用在正途。"
朱雀门外,三百农户领到特制滤斗。谢沉舟的白马踏过染坊新晒的靛布,那些曾淬毒的青铜屑,正在漠北垦出第一条无毒的水渠。崔令仪的红衣掠过重开的玲珑坊,檐角铜铃里,半枚齿轮随朔风轻转,将春讯送往每寸待耕的冻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