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曹公公在殿外尖声宣道：“吉时已到，恭迎陛下——”
听到这声宣报，所有来殿内的大臣皆起身匍匐在地，跪拜迎接。
南宫澈也跟着照做。
殿门处。
渊帝携手皇后走在最前，身后一众下人跟着，手里抬着二人冗长的衣摆。
再往后，跟着的是几位皇子公主。
太子凌霄。
四皇子凌挚。
五公主凌墨。
凌霄先不说，化成灰南宫澈都认识。
但是另外两位，南宫澈皆是第一次见，很是面生。
四皇子看起来和凌霄差不多大，可能比他小一两岁，十八九岁左右。
五公子年纪小一些，大概只有十岁的模样。
皇子公主之后，又跟着后宫的其他妃嫔，大概有六七人，南宫澈同样一个都不认识。
等这些人全入座，渊帝道了声“都起来吧”，众人才敢起来。
南宫澈坐在第三排，还算离的比较近，能看清渊帝的脸。
虽然他以前也见过一两次，但以前他从未在意过这人的样貌。
今日一见，倒觉得是颇有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而且，他和凌霄长得很像，眉宇深邃，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自信且若有若无的浅笑。
不怎么严肃，却不怒自威。
皮肤没什么皱纹，看得出保养的极好。
完全看不出有五十岁了，感觉最多只有四十岁，甚至更年轻。
而他身边凤椅上所坐的皇后，完全看不出年岁，若不是成熟的妆容打扮，看起来可能和二十多岁的女人差不多。
更别说那些莺莺燕燕的妃嫔，一个个花枝招展，年轻活力。
众人起身之后，第一排入座的一位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率先起身，端起酒杯，朝渊帝恭敬道：“恭祝皇兄五十大寿，皇弟在此先敬您一杯。”
这人，便是席王。
那个买了十六岁月人少女的人。
他是渊帝最小的弟弟，也是渊帝唯一还在世的亲兄弟。
皇家自古无兄弟，除了席王，渊帝其他兄弟全死了，但不见得全都是意外而死。
就和大皇子以及二皇子的死一样。
夺嫡、争权，身为皇子，败了便是死路一条。
而席王能活下来，大抵是因为年纪太小了，他比渊帝小了十岁，渊帝已经坐上皇位多年，他便也没了什么威胁。
席王敬了酒后，仰头一饮而尽。
渊帝也跟着端起酒杯，陪了一杯。
席王跪下叩拜，说了一堆拍马屁的话，惹得渊帝脸色渐喜。
南宫澈终于知道为啥他能活下来了，绝对不仅仅是年纪小的原因。
拍完马屁，席王便让随从把自已准备的寿礼拿了上来。
寿礼很普通，就是一块廉价的玉石。
比较大而已。
但是毕竟人家之前说了那么多好听话，又是第一个送的，渊帝权当是有心了，还赏了不少。
估计赏的东西价值都比他送的这块石头贵十倍。
拿了恩赏，席王道谢，退回座位。
其他人看到能得到这么多赏赐，也都纷纷主动献上寿礼。
翡翠、玛瑙、水晶、琉璃、夜明珠……应有尽有。
不过毕竟那些人没有席王会拍马屁，东西也没什么稀奇，渊帝全都兴致缺缺。
一个没赏。
这下跃跃欲试的众人又静了下来，不敢再轻举妄动。
在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之时，一身素衣的诸葛暮却主动上前，跪在了红色的地毯之上。
他还是什么都没带。
身上只有黑白两色的他，把血红色的地毯衬得越发鲜艳。
渊帝看了他一眼，认出了是国相诸葛泫之子，没发话。
但曹公公毕竟服侍了渊帝这么多年，就算渊帝什么也没说，也明白他心之所想。
便主动替渊帝道：“相府多年承蒙陛下恩泽，就算多有政见不合之时，不至于陛下寿宴，如此怠慢，连件礼物都不带吧？”
诸葛暮直起身来，从容答道：“陛下见谅。家父虽为相多年，但一向清廉自好，除去朝廷俸禄，一文不曾多食。而且大部分的俸禄也捐了出去，安抚难民，所以实在送不起贵重的礼物。”
“但今日毕竟是陛下五十大寿，家父还是准备了寿礼，给陛下。”
说着，诸葛暮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卷轴。
很快双手展开卷轴，把卷面朝向渊帝。
除了渊帝，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上面用笔洋洋洒洒写了四个草书大字。
——「仁政治国」。
看到这四个字的瞬间，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就连南宫澈都不免震惊：可真是勇啊！
这话也太明显了，不就是嘲讽渊帝新政不仁吗？
既然所有人都看出了这字的意思，渊帝不可能看不出。
但他却什么也没说，只问身旁的皇后：“皇后觉得，这字写的如何？”
皇后脸色一白，花容失色道：“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
南宫澈没明白，为何渊帝独独问了皇后。
却听渊帝又道：“诸葛国相可是你亲兄长，兄长提字，做妹妹的，怎会不知其意？”
这下南宫澈明白了。
原来皇后是国相的亲妹妹。
那这么说，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死，渊帝不追查便草草以病逝掩饰过去，也有了解释。
因为这两位皇子皆是皇后所生。
而皇后是诸葛家的人，很明显这个诸葛泫和渊帝有很大的政见分歧。
渊帝怎可能让和自已有分歧的诸葛家的后代当储君。
正好凌霄送上门来，凌霄又听话乖巧，哪怕杀了两位皇子，渊帝也不计较，还让他做了太子。
甚至更有可能，这两位皇子，就是渊帝授意凌霄杀的。
被渊帝质问之后，皇后答不上来了。
却是她身后站着的凌霄替她解了围：“父皇，今日是您寿宴，大喜之日，诸葛国相提这幅字肯定也是祝福之意。”
“仁政，说的自然是父皇新政仁德，以仁德治国，方成我南渊长治久安，如若不是，现在早就是一片暴动之景，可明显没有，就说明新政是极其正确的。”
论拍马屁的能力，南宫澈觉得凌霄绝对在席王之上。
也难怪一个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子，一个是唯一活下来的皇帝同宗，却都能富贵加身，高坐庙堂。
没有点嘴上的功夫，肯定不行。
不过虽然凌霄主动替皇后解了围，但南宫澈观察皇后的表情，对凌霄更多的却是恨意。
也是，杀了她两个儿子，能不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