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临时,林家堂屋飘出阵阵肉香。大伯母将最后一道爆炒猪肝端上桌,青瓷碗"当啷"磕在八仙桌上:"李武哥、大力,可把你们给请来了!,三个丫头回来时浑身是泥,吓得我魂都飞了半截!"
"娘!"林雅瑶忙截住话头,一边给众人添着酒,一边柔声道,“今儿全仗李叔和大力哥。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我和妹妹们可应付不来那野猪。”
李猎户抿了口烧刀子,古铜色脸庞被灶火映得发亮,那股子常年在山林间闯荡的豪爽劲儿尽显无遗。他放下酒碗,开口说道:“这野猪原是前几天就盯着了,只是昨天下雨,山路太滑,出去太危险,我们就没出门。”
他忽然用筷尖点点埋头扒饭的儿子,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倒是这小子,听见呼救声跑得比山麂还快。”
"爹!"李大力耳尖瞬间通红,捧着的粗陶碗险些磕到下巴。
林悦瑶噗嗤笑出声,被他袖口沾的野猪血渍吸引:"大力哥这衣裳..."
"明日让大丫帮你浆洗。"大伯父突然开口,惊得李大力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大伯父,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大丫。"他一边说着,一边局促地搓着衣角。
油灯将李大力额角的汗珠映得晶亮,林悦瑶突然用筷子敲响汤碗:"你们是没瞧见!大力哥那猎叉'唰'地刺过去,野猪嚎得后山柏树都在抖!"葡萄汁染紫的指尖在空中划出弧线,"李叔更神,甩绳套比镇上杂耍艺人还准三分!"
“啪!” 林悦瑶敲碗的手被大伯母用筷子打了一下,大伯母板着脸,语气严厉地说道:“不准用筷子敲碗,没规矩!吃饭就得有个吃饭的样子。”
李猎户夹菜的手顿了顿,听到林悦瑶的话,只是笑着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谦逊又自豪的神情:“这小子,也就这点能耐,从小跟着我在山里摸爬滚打,学了些皮毛。可山鸡扑腾得再高,终究要落地找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虽如此,可那眼底深处藏着的对儿子的满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祖父笑呵呵的地捋着银须,“凭大力的本事,李武啊,你儿子以后肯定比你厉害。”
李猎户抿了口烧刀子,状似无意地敲了敲盛卤猪耳的粗陶碟:“哪里比得上林叔你,三个儿子个顶个的有出息,崇德兄弟勤劳能干,把家里的田地打理得井井有条;正德兄弟又在镇上做工,村里有几个人能去镇上;更不用说文德兄弟了,年纪轻轻就己经是秀才了,我听说文德这次去参加秋闱啦?”
林父正剔着野猪骨,闻言笑道:"他们几兄弟,老大还行,老二也幸好有个活计。就我家三小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这次独自去参考,我们心里也担心的很。不像你家大力,这么年轻,就能单枪匹马对付野猪,可是了不得的本事,以后前途无量啊。”
李猎户突然把酒碗往李大力跟前一推,脸上带着几分醉意:“文德兄弟往后是要戴乌纱的,到时候,身边多的是侍卫保护他,哪里需要他事事亲自操劳 。不像我们,吃个卖力饭的,干我们这行的,风里来雨里去,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但我家小子,那是真有股子狠劲儿,就像这小子剥貂皮,三更天蹲雪窝子,手都不带抖的。”酒液在碗沿晃出涟漪,映着李大力慌忙去扶碗的粗粝指节。
祖母周氏盛汤的手顿了顿:"到底是猎户家的本事。"
"他娘在世时还教过两年《千字文》。"李猎户突然拔高声音,惊得梁上燕子扑棱翅膀,"上月猎户们分账,二十一张皮子他算得门清。"
李大力耳尖通红地拽父亲衣角,小声嘟囔着:“爹,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实在是受不了父亲这般夸赞自己,还有在林叔家,他那认得的那几个字算什么啊!
李猎户顺势按住儿子肩膀,"要论耐性,去年追紫貂跟了八座山头..."话音被林悦瑶的惊呼打断:"大力哥还会写字?"
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李大力低头搓着衣角:"就...就会记个斤两。"
檐下忽然掠过夜枭啼叫,他本能地摸向腰间短刀,动作利落得与此刻的局促判若两人。
祖父若有所思地捋须:"凭大力的本事,以后肯定能有一番造化,武小子,你就等着享福吧。”
“现在年轻,倒是还能在山林里横冲首撞”,李猎户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神色中闪过一丝忧虑,“但这打猎的营生,变数太大了。我爹当年也是一把好猎手,可最后还不是在一场意外里受了重伤,落下病根。猎户的弓,传三代就该锈了,所以我就盼着这小子能有个更好的出路 。” 李猎户欲言又止。
“大力有十八了吧!可说了人家没?”大伯母一脸关切地凑了过来。
李猎户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唉,他娘离得早,我们又是靠天吃饭的,打猎这事儿,有时候十天半月都碰不上猎物,饿肚子是常事,居无定所,生活没个安稳,哪里能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过来。” 说着,他端起酒杯,又灌了一大口酒。
“那可不一定,” 大伯母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听石头说,你们几天前刚猎到一头野猪,今天又猎到一头,这一头卖出去怎么也得值个一百两吧,又这么有本事,肯定有不少姑娘惦记呢。大力啊,要不要婶子帮你留意留意?” 大伯母越说越起劲。
"吃菜吃菜!"祖母周氏突然端出蒸腾的猪血糕,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大力尝尝这个,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吃肉吃肉!"李猎户突然夹起块蹄髈放进儿子碗里,"这小子也就配在山里折腾,猎户崽子粗手笨脚的..."他仰头饮尽残酒,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
现在还不是提的时候,林文德还没考完,也不像要给林文德找个随从的样子,但这好印象是留下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