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家那方方正正的院子里,午后的阳光洒下,却丝毫未能缓解此刻紧张的气氛。林兮瑶的母亲柳氏,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手持扫帚,满脸怒容地站在苏静姝屋子的窗前,对着藏在屋内的林兮瑶,扯着嗓子大声呵斥道:“你给我麻溜地赶紧出来,别在那给我躲躲藏藏的,别逼我进去‘请’你!” 说到 “请” 字时,特意将音调提高,加重了语气,那口吻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怒火,一听就知道这 “请” 绝非善意。
原来,林兮瑶就在大伯母刚跨进院门的那一瞬间,就像只兔子,“嗖” 地一下弹起身,从大伯母怀里跳了下来,而后拔腿就朝着苏静姝的房间冲去,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喊:“三婶,救命啊!祖母、大伯母,你们快过来劝劝我娘啊!她真的要打我啦!” 事实证明林兮瑶的担忧并非多余,若不是她反应快,此刻柳氏怕是早已气势汹汹地冲进屋子,将她狠狠教训一顿了。
苏静姝的房间布置得极为雅致,窗明几净,屋内摆放着各种精致的书画与古玩,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平日里,柳氏轻易不愿意进她的屋子里,生怕一个不小心碰坏了什么物件。正因如此,林兮瑶才躲进了这里寻求庇护。
“娘,你先消消气,把扫帚放下好不好呀,咱们娘俩有话好好说嘛。” 林兮瑶躲在屋内,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与讨好,试图安抚母亲的情绪。
“哼,你还知道让我消气?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能耐了,翅膀硬得都能飞起来了是吧?娘说的话在你这儿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柳氏气得满脸通红,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死死地盯着屋内的林兮瑶,大声吼道,那声音仿佛要将窗户纸都震破。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是今天真的不怪我呀。是苏盼儿她娘,她一上来就恶语伤人,说我是‘讨债鬼’,还咒我该被淹死,您说我能不气吗?我就是想跟她理论理论,没别的意思呀。” 林兮瑶着急地解释着,眼睛里闪烁着委屈的泪花。
“三嫂,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嘛,女孩子呀,心思细腻,还是得把道理给她讲清楚,不能像对待男孩子那样,动辄就打骂。” 苏静姝迈着轻盈的步子,从里屋赶忙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如春风般温和的笑容,眼神中满是关切,试图平息这场剑拔弩张的冲突。
她身着一件淡蓝色的布衫,衣角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摆动,一头乌发整齐地束在脑后,显得温婉大方。只见她快步走到柳氏身边,轻轻拉住柳氏的胳膊,话语轻柔却又透着几分说服力。
” 三弟妹,这丫头胆子太大了......” 被林兮瑶喊来的苏静姝,刚出来就被大伯母拉到一旁,将林兮瑶刚刚在田埂上与赵引弟争吵的整个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苏静姝听着,脸色几经变换,时而惊讶,时而皱眉。
听完整个过程的苏静姝,转过头对着柳氏沉声说道:“二嫂,我这屋子没啥金贵物件!你尽管进去教训她。只是女孩子嘛,脸还是要顾着点,记得不要打脸,打坏了可不好看。还有,手也不要打,她下午还要跟我学习练字呢,要是手伤了,怎么写字。屁股就不错,那里肉多,打几下也无妨。”
躲在窗口的林兮瑶,听完苏静姝这番话,人都呆住了。心中悲呼:天要亡我林兮瑶啊!
很快,林兮瑶就被按到了长凳上,可她依旧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为什么要打我,明明不是我的错,明明是苏盼儿她娘先恶语伤人的。”
“啪!”
扫帚重重地拍到了林兮瑶的屁股上,发出 “啪” 的一声脆响,仿佛要将柳氏心中的怒火一同宣泄出来。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柳氏那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如连珠炮般向林兮瑶袭来:
“为什么?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你跟她理论?你到底跟她有什么好理论的?那赵引弟是什么样的人,你在这村里生活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吗?她就是个远近闻名的泼妇,蛮不讲理,胡搅蛮缠。你跟她置气,你说说,你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
柳氏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稍稍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跟她争,要是争输了,你想想,她可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还不得变本加厉地羞辱你,把你说得一文不值,让你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可你要是侥幸争赢了,又能怎样?你不过是个小姑娘,赢了一个村里有名的泼妇,难道就能落下个好名声吗?别人不会觉得是你有理,只会说你小小年纪比那个泼妇嘴还厉害。你啊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啪!” 又一声脆响。
“可我也不能任由她这么欺负我呀。我凭什么要受她的气?”林兮瑶紧咬着嘴唇,下唇都被她咬得泛白,努力忍着不让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掉下来。尽管她用尽全身力气在克制,可声音还是忍不住带上了明显的颤音。
“你还敢顶嘴!你一个小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气性。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能让你顺心如意的事儿,一点委屈都受不了,以后你还怎么在这世上生存。”
“啪!啪!” 又是两下,这扫帚落下的声音格外响亮。
女孩子气性太大,是会惹来灾祸的,以前的林兮瑶没有气性,像个闷葫芦,不管谁欺负都不吭声,柳氏看着犯愁,担心女儿以后会被人拿捏。
可现在倒好,又变得如此冲动,一点委屈都咽不下去。柳氏只觉得心急如焚,女儿这般不懂隐忍,将来怕是要吃大亏。她想这一顿打,能将林兮瑶的性子磨一磨,现在吃点苦头,总比将来在婆家因为气性大,不懂得收敛,闹得鸡飞狗跳,自已受苦要强得多。
这两下着实很重,林兮瑶只觉得屁股上火辣辣地疼,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她紧紧咬着自已的拳头,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牙关紧咬,才勉强没有叫出声来。
她实在学不来柳氏的处世哲学,在她看来,面对不公就该据理力争,而不是一味地隐忍退让。她也不想学这些,况且,她本也不该学这些的。林兮瑶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与委屈之中,想着想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 地不停地往下流,泪水打湿了她的脸颊,滴落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还有,要是今天我们没有过来,或者来晚了,你打算怎么收场!你做事前不考虑后果的吗!要是你被那赵引弟欺负狠了,我们事后去理论,有用吗?人家撒起泼来,根本不讲道理,吃亏的还不是你!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莽撞!” 柳氏越说越气。
“啪!”
林兮瑶抽噎着,不再辩驳。
“你这次胆子怎么就这么大,竟敢跟赵引弟对着干,你是不是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就你聪明,什么都能由着你的性子来?你知不知道,你晕倒那一下子,可把娘给吓坏了,我当时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娘可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柳氏的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哭腔。
林兮瑶听着柳氏的哭腔,心里堵的慌,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别打我姐姐!”“别打二丫姐姐!”
就在柳氏正欲再次举起扫帚教训林兮瑶时,小胖子和虎头像两只勇猛的小老虎般冲了过来,一个用尽全力地抱住了柳氏的手,一个死死地抱住柳氏的腿,大声地呼喊着,试图阻止柳氏继续动手。
凳子上趴着的林兮瑶听着柳氏的话,心里已经有些后悔。现在又听着小胖子和虎头急切的呼喊,心里一暖的同时,又感到无比尴尬!此刻,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觉得自已现在的脸怕是比被打的屁股还红。
这时,站在一旁的苏静姝也赶忙上前,轻轻拉住柳氏的胳膊,说道:“二嫂,消消气。响鼓不用重锤,兮瑶这孩子聪明,我看她也长记性了,有些事情急不来的,兮瑶还小,我们得慢慢来,慢慢引导,总会好的。”
柳氏看到林兮瑶不再狡辩,默默掉眼泪的样子,就有些心软了。
有人劝解,她微微喘着粗气,顺势缓缓放下了扫帚,对着苏静姝感激地说道:“三弟妹,二丫跟着你,你多磨磨她的性子,我不求她有多大的出息,能学到个你的三分稳重,我就阿弥陀佛了。”
“还不快起来,别趴着了,赶紧过来吃午饭。” 柳氏对着趴着的林兮瑶说道。
林兮瑶现在只想一直趴着,她觉得自已没脸见人了,尴尬得脚趾都能抠出三室一厅了。她只想让院子里的人都进屋,等没人注意了,再偷偷起来。可两个小家伙不知道她的心思啊,他们俩自觉自已是 “救” 了姐姐的大功臣,一边松开抱着柳氏的手和腿,一边就开始对着林兮瑶嘘寒问暖。
林兮瑶:......
林兮瑶正在当鸵鸟,试图逃避这尴尬的局面。
就在这时,院子里又多了个林悦瑶,她是等祖母、大伯母她们已经进屋后,才过来。小姑娘被难得发火的二婶吓着了。林兮瑶无奈,为了表示自已没事,只得硬着头皮爬了起来。林兮瑶磨磨蹭蹭地走进屋子,就看到林雅瑶正从她之前带出去的篮子里将午饭拿出来,摆到桌子上。
既然大家都回来了,便都坐到一起吃午饭。今天的午饭是野菜饼,本是考虑到今天在外干活的人,不回来吃午饭,在外面干活,吃干粮还是吃饼方便。
虽然是野菜饼,但是苏静姝舍得放油,做的饼色泽金黄,香气扑鼻,不像她祖母、娘亲做的那种,又干又硬。林兮瑶平时胃口好的时候,能吃下两张,可今天嘛,她刚在所有人面前挨了打,心里正处于尴尬的状态,现在只是默默的拿着一个野菜饼,小口小口地啃着。
林兮瑶进屋的时候,看到林雅瑶放在桌子上的篮子,才突然想起来,她们回来的时候,将它给忘记在田埂边了。然后,她总觉得,自已似乎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毕竟刚挨打丢人,心情糟糕透顶,其他都没心思细想,想着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就忘记了吧!
此时,在后山正在开荒地的祖、子、孙三人,肚子饿得咕咕叫,心里想了无数个送饭迟到的原因。一会儿猜测是三丫在路上贪玩,被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吸引住了;一会儿又寻思是不是虎头、狗蛋在路上把他们的午饭给偷吃了;一会儿又琢磨苏静姝今天在家,是不是做午饭的时候翻车了,正在重新做。想了很多种可能,就是没往林兮瑶身上想。
“爹,我要不回家去看看,这饭怎么还不来。不要出什么事情了!” 林盛辉停下手中的锄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担忧地说道。
“能出什么事情?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你祖母她们也会来叫我们的。估计是你三婶今天做午饭出了什么差子,你现在回去,不是给你三婶难堪嘛!不要胡思乱想,一顿午饭不吃,饿不死,赶紧把这块地开垦完,争取今天下午早点收工回去。” 林崇德挥了挥手中的锄头,说道。
于是,祖孙三人又开始埋头苦干起来。而家里,一屋子的女人,没一个人想起给在后山劳作的男人们送饭,家里大老爷们就这么饿着肚子继续干活。
其实也不怪家里人没想起来,饭是林兮瑶一个人去送的,祖母她们经过田埂上那场闹剧,早把送饭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而苏静姝,看着婆婆她们一起回来,而林兮瑶又没说送饭的事儿,林昭海他们干活的地方与祖母周氏她们干活的地方,是两个不同的方位,她只以为林兮瑶是先送的林昭海他们那边,后才在婆婆她们那边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