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瑶过来的这段时间,与祖母周氏的相处其实并不多,周氏并不是那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形象,当然也不是那种影视剧里尖酸刻薄的婆婆人设。
其实,在周围人的口碑里,周氏应该是难得的好婆婆。
周母平日里话不算多,总是一脸严肃的模样,家里的大小事务却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做起事来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林兮瑶听出来祖母周氏的态度是有点偏向自已的,虽不知道原因,但这无疑一件好事。
林兮瑶看了祖母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条理清晰地讲述起来:“祖父、祖母、大伯、爹爹、三叔,你们看,这个山药是长在地下的,地上长着藤蔓,是不是有点像咱们家种的红薯?所以,我猜测,这个山药会不会跟咱们家红薯是差不多的种植方法。”
林兮瑶换了口气,看了眼又想开口的大伯母,并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咱们肯定不能因为我一个猜测就贸然去种山药呀。毕竟种庄稼可不是小事,关乎着一家人的生计呢。”
林兮瑶环视了众人一眼:“我想说的是,这批山药,我们分成两部分。爹爹明天可以不要把山药全部带到镇上去,选一部分品相较好的山药先留着。
一来呢,我们还不清楚山药的具体价格,要是全部带过去,那些收山药的,一看咱们手里这么多,肯定会压价压得厉害。咱们手里留些好的,也算是有个后路。”
林兮瑶看了眼三叔,收到林文德递过来的一个挑眉,她笑笑继续道:
“三叔今天之前并没有见过山药,但是三叔通过书上的描述,也判断出这个是山药。既然有教认山药的书籍,那有没有可能也有教怎么种山药的书籍呢?
三叔您见多识广,又爱看书,您回头去镇上找找看呗,要是能找到种山药的法子,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能不能种。”
“退一步来说,如果三叔没找到种植的方法,咱们也不打算冒险尝试,或者说找到的种植方法跟红薯不一样,我们留下品相较好的山药,也是不怕的。
如果前面带到镇上的山药能够卖得上价,我们手里的也就不会愁卖,到时候可以再拿去镇上换钱。如果前面的在镇上没卖上价,那么我们留下的也能自已留着吃,反正山药也是好东西,那么我们就自已吃了,也不枉今天大伯、爹爹、三叔、石头哥哥辛苦这么一遭。”
听着林兮瑶的这一通分析,林昭海眉头微皱,眼神中透着疑虑。
林崇德与林盛辉两父子,从最开始的惊讶慢慢向认真倾听和思考转变。
林文德挑挑眉,看着眼前这个充满自信的女孩,心想这小丫头确实不一样,这都敢给他安排上事儿了。
林兮瑶的母亲也是惊讶不已,这落个水,还真让脑子开窍啦?
而林雅瑶、林悦瑶看着自信从容地对着长辈们侃侃而谈的林兮瑶,心中种下了一颗向往成长与蜕变的种子,或许某一天就能发芽。
倒是大伯母,撇了撇嘴:“一个丫头片子,能懂啥?这地都用来种山药,万一收成不好,全家喝西北风去?”
林正德开口打断道:“大嫂,那肯定不会全都去种山药,二丫也不是这个意思。毕竟咱们心里没底,甚至我们都不能用现有的好耕地。”
然后转向林昭海的方向道:“爹、大哥,听了丫头的话,我有一个想法,你们看可行不!
我们其实可以开荒来种山药啊?就我们后山脚下那片荒地,离我们家近,平时也很少人走那边过,爹你年初不就说过,等今年买了牛,把这块地也开垦出来嘛。
虽说今年出了点事情,大牛没买到,开垦起来费劲,但要是山药真能成,也算是值了。”
林正德听了林兮瑶的一番话,越想越觉得有搞头,这丫头的机灵劲都随他啊!继续道:
“爹,大哥,明天去镇上,如果山药不值钱,咱们就当去探探路;如果值钱的话,我觉得无论三弟能不能找到种植山药的方法,我们手里的山药都不要卖了。我们就开荒地,尝试着种这山药。”
林正德主要是对着林昭海、林崇德说的这话。
如果家里真要开荒地,林昭海跟林崇德肯定是主力,他平时都是在镇上的布庄,这次也是家里农忙,请假回来帮忙的,三弟一直是在书院的。
“哪怕不成功,我们最多也就损失这么一次,但要是成功了,那么我们家就多了一项收入。再说了,爹你侍弄了半辈子庄稼,我就不相信你搞不定这山药。”
临到头,林正德还不轻不重的拍了个林昭海的马屁,给了个林兮瑶一个得意的眼神:丫头,你爹也不赖吧!
林兮瑶眨眨眼,回给了她爹一个明媚的微笑。
林崇德听了他的话,是有几分意动的。无非就是他再累点!在农家,就没有不累的时候。
平时农活累不累?那可太累了呀,每天天不亮就得扛着农具下地,弯着腰在田间劳作,除草、施肥、浇水,一桩桩一件件,没完没了。大太阳晒着的时候,汗水不停地淌,把衣衫都浸透了,脊背被晒得火辣辣地疼;到了下雨天,还得担心田里的庄稼会不会被淹,冒雨去查看情况也是常有的事儿。而且一年到头,累得腰酸背痛的,最后可能就混个温饱,还得老天爷给面儿,要是赶上灾年,那收成锐减,一家人连肚子都填不饱呢。
今天挖山药的时候,他们为啥那么激动?那是因为这山药就像是突然天山掉下的馅饼。而现在,这个有机会以后年年吃这个馅饼,他能不意动吗。
于是他也期待地看着林昭海:“爹?”
林昭海沉吟片刻道:“老二说的有几分道理,二丫说的也有理。小三儿,你能找到种山药的法子吗?如果真能找到,咱们可以先试着在荒地开垦一小片来种山药,看看情况。毕竟这是个没接触过的玩意儿。”
“爹,明天我去镇上书铺好好找找看有没有种山药的书。镇上如果没有,我就在学院的藏书馆里仔细找找,藏书馆里各类书籍众多,说不定就能寻着呢。” 林文德认真地说道。
“哟哟,三弟啊!这学院可是教考试的地方,还有种地的书啊!” 大伯母提高音量地说道。
祖母周氏瞥了她一眼,这老大媳妇就是,处处掐尖要强,懂不懂都要插上一嘴,也不理会她。
“老二说得在理,就按老二说的办。石头,你跟大丫一起将这堆山药分为两部分,品相好的就单独挑出来放一块儿,不好的那些就归到另一堆。老大、老二,你们把称拿出来,称一下分别是多少斤,要卖出去的话咱们也要做到心里有数。好的一半儿山药在家里,差的一半明天带走。” 祖母周氏开始拍板做决定,并直接决定留一半卖一半的做法。
林正德:娘,我可没说留一半啊!我想的最多就是留个几十斤来着呢!
林兮瑶看出来了,祖母周氏倒是比祖父林昭海要果断一些,反而祖父林昭海心思更细腻,祖母周氏更有决断。
“二丫,明天你跟着你爹、三叔一起去镇上,放机灵点,帮忙跑跑腿儿。”林兮瑶正想着,忽然被祖母周氏点名。
林兮瑶愣住了,嘴巴张得老大,半晌才回过神来,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祖母,你要不重新捋捋你说的话,叫一个六岁的孩子跑腿儿!你怕是对我这小身板儿有什么误解呀!
林兮瑶并不想去青山镇,昨天去落水县城的经历让她现在想想都觉得双腿发软。那一路上走走停停,累得够呛,回来后整个人都瘫倒在床上了。明天,她爹、她三叔肯定都会担着山药,不会有闲工夫背她了。现在虽然是七月末,可天气还是很炎热的,那大太阳明晃晃地照着,走在路上就跟在蒸笼里似的,想想都难受。
昨天她闹着想去落水城,主要是因为前天晚上林家人的谈话,让林兮瑶觉得,林家现在的窘境,有几分是她的原因,既然占了原主的身子,总要为这个家做点什么才好。她迫切的想要马上做些什么,来减轻心理的负罪感。
而现在,马上把山药拿去镇上卖掉,就可以有入账;远一点的,葡萄酒弄出来,也是一大笔收入;如果山药种植成功,这又是一笔长期收益。
所以,林兮瑶觉得,她已经出了不少主意了,接下来这些事大人们去操办就行,自已可以先歇一歇了。
她那闲鱼的属性就又冒了出来。
还有,她总觉得她祖母今晚的表现很奇怪,以前她祖母有对二丫这么重视过吗?总不能是她前面的一顿精叭叭,彻底折服了她祖母周氏吧!
在林兮瑶看来,去青山镇,是个苦差事,可在林雅瑶和林悦瑶眼中,可是难得的美差呀。没看到林雅瑶、林悦瑶那羡慕的眼神吗。连林盛辉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一脸渴望的模样,恨不得自已能代替林兮瑶跟着去镇上。
林兮瑶眼睛一转:“祖父、祖母,明天让石头哥哥一起去吧!山药是石头哥哥、大丫姐姐、三丫我们一起发现的呀,今天石头哥哥为了挖那山药,可费了好大的劲儿呢,可辛苦了。
让他跟着去镇上,也好让石头哥哥知道他今天的辛苦,是值得的嘛。而且呀,石头哥哥比我有力气,到了镇上还能帮爹爹和三叔多担点儿事儿。”
“还有,祖母,今天上山挖山药前我跟爹爹、三叔可是说好了的,这个山药是我们发现的,卖的钱有我、石头哥哥、大丫姐姐、三丫一份。”林兮瑶又补充了一句。
大伯母本能的想反驳一句,小孩子家家拿什么钱。又想到石头、大丫、三丫都是自已家的,分给他们手里的还不就是分给自已的,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也行!那明天,你和石头一起跟着去,一起跑跑腿儿!”祖母周氏拍板道。
这句话一出,不仅是林兮瑶觉得祖母周氏对她有点奇怪,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并疑惑的看向周母,但是周母并没有向大家解释的想法。
吃过晚饭后,各自忙活起来,众人先按周母吩咐的去把山药分拣好、称好了。最后,留在家里的有200来斤,而要卖的,也有260来斤。
各家都回房说着今儿个关于山药的事儿。大家心里都还惦记着这新发现的山药到底能不能给家里带来好收益,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有的满怀期待,有的仍心存疑虑,房间里时不时传出或高或低的交谈声。
这边,林昭海坐在床边,静静地等着周氏洗漱完,好跟她聊聊心里的想法。可周母就像没发现林昭海的等待似的,手上不停地摆弄着那些针线活儿,眼神专注地盯着手中的布料,穿针引线,动作不紧不慢。
“咳咳!”林昭海干咳了两声,终于吸引了周母的注意力。
“老婆子,你为啥一定要让二丫跟着去镇上?”林昭海不解的问道。
这就是林昭海值得称赞的地方,哪怕他有些不解,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他都会尊重周母的意见,再去了解背后的缘由。
“当家的,我呀,就是觉得二丫落水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是有句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二丫是个有福的。
你看,这次山药,虽然二丫说是她和石头他们一起发现的,但是我们都知道,要不是二丫头那天刚好去了落水县城,而药铺门口又刚好有人卖山药,那这个山药在咱眼皮子底下都认不出来呀,不然也不至于今天让我们挖到这么多。所以,我想着,明天让二丫跟着,说不定事情就顺顺利利了呢!”周母道。
俗称,蹭点福气!
林昭海接受了周母的解释,微微点了点头,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随后沉沉的睡去。
而与他同床共枕的周母,思绪却回到了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