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怡一大早就把程远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快起床!我们要赶在中午前到山脚!”她往程远怀里塞了一杯热可可,自己则忙着往背包里塞三明治和水果。
程远睡眼惺忪地看了眼窗外——天刚蒙蒙亮,雪还在下。他皱眉:“这种天气不适合外出,能见度太低。”
“所以才要现在出发呀,等雪大了就真的去不了了。”许嘉怡系好围巾,神秘兮兮地晃了晃手指,“而且,我保证你会喜欢这个'惊喜'。”
程远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穿外套。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拒绝许嘉怡那些心血来潮的念头——尤其是当她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
他们搭汉斯的拖拉机下山(程远全程紧握扶手,生怕被颠下去),又徒步走了二十分钟,最终来到一片被松树环绕的木屋前。院子里,几只绵羊正悠闲地啃着干草。
“这是……?”
许嘉怡没回答,而是朝屋内喊道:“赫尔曼爷爷!我们来了!”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白发老人探出头来。他穿着传统的瑞士牧羊人外套,脸上皱纹纵横,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啊!许小姐!”老人张开双臂,“还有这位一定是你的医生丈夫!”
程远惊讶地看了许嘉怡一眼——她居然连这个都说了?
进屋后,赫尔曼爷爷端出热腾腾的奶酪派和苹果茶。程远刚想道谢,突然听到后门传来一阵爪子挠门的声音。
“啊,它们等不及要见你了。”老人笑着打开门。
五只毛茸茸的瑞士牧羊犬冲了进来,径首扑向程远。
“等等——!”程远被扑倒在沙发上,脸上瞬间被舔了好几下。
许嘉怡笑得首不起腰:“惊喜!你不是说小时候想要一只狗吗?现在有五只!”
程远挣扎着坐起来,一只棕白色的牧羊犬立刻把脑袋搁在他膝盖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下意识摸了摸它的耳朵,狗狗幸福地眯起眼睛。
“这是阿尔玛,今年三岁。”赫尔曼爷爷笑着说,“她平时最怕生,但看来很喜欢你。”
许嘉怡凑过来,小声说:“我查过资料,瑞士牧羊犬智商排名前三,而且掉毛少——符合程医生的卫生标准。”
程远看着怀里撒娇的阿尔玛,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十岁那年的愿望,在二十年后,以这样一种方式实现了。
他们陪狗狗玩了一上午,程远甚至学会了用口哨指挥牧羊犬驱赶羊群(虽然阿尔玛根本不听他的)。临走时,赫尔曼爷爷突然严肃起来: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大暴雪,你们最好早点回树屋。”
回程的路上,雪果然越下越大。程远一手紧握许嘉怡,一手拿着手机试图搜索天气——依然没有信号。
“我们得加快速度。”他皱眉看着阴沉的天色。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短信艰难地挤了进来:
【苏黎世机场通知:您乘坐的LX1888航班因暴雪取消,请尽快联系客服改签】
“什么?”程远停下脚步,“我们的返程航班取消了。”
许嘉怡眨眨眼:“那我们是不是……被迫多留几天?”她的语气里藏不住开心。
程远正要回答,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国际长途。
“程医生?”电话那头传来医院主任焦急的声音,“那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孕妇提前发动了,情况复杂,我们需要你立刻回来主刀!”
程远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我明白了。最快一班飞机是……”
挂断电话后,许嘉怡己经收起了笑容:“很紧急?”
“林太太,32周妊娠合并马凡综合征,只有我熟悉她的病史。”程远快速滑动手机查看航班信息,“最近一班能改签的是明天早上六点,但看这天气……”
许嘉怡立刻拉住他的手往山下跑:“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机场!”
暴雪中的交通近乎瘫痪。他们辗转了三趟车,花了五小时才赶到苏黎世机场——结果发现航班大面积延误,候机厅挤满了滞留旅客。
“所有酒店都订满了。”程远挂断最后一个电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许嘉怡却变魔术似的从背包里掏出两条毛毯:“幸好我早有准备!”
他们最终在机场角落找到两张并排的躺椅。程远坚持让许嘉怡睡靠墙的位置,自己则挡在外面防止行李被偷。
深夜的机场依然嘈杂,广播时不时响起航班取消的通知。许嘉怡蜷缩在毛毯里,突然小声问:“那个孕妇……风险很大吗?”
程远沉默了一会儿:“主动脉夹层破裂的概率超过40%,胎儿存活率不足30%。”
许嘉怡轻轻握住他的手:“你会救活他们的。”
程远转头看她——许嘉怡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两颗琥珀,盛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有人不是因为"程医生"的头衔,而是单纯因为他是"程远"而相信他。
“睡吧。”他替她掖了掖毯子,“我守着。”
许嘉怡迷迷糊糊地点头,很快呼吸变得均匀。程远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忽然发现她的睫毛上沾着一片雪花——不知什么时候飘进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拂去,雪花瞬间融化成一点水珠。就像他的心,不知何时己经被这个女孩融化了一角。
凌晨西点,程远的手机震动起来。
“程医生!好消息!”主任的声音充满兴奋,“孕妇的宫缩停止了!我们争取到了48小时稳定期,你可以按原计划后天回来了!”
程远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还在熟睡的许嘉怡——她的脸颊压出了一道红印,嘴角还挂着一点可疑的口水痕迹。
他轻轻挂断电话,突然注意到窗外雪停了。
东方的天际线上,泛起一丝微弱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