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心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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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乳母·旧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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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烬心无间
作者:
云初可星
本章字数:
5346
更新时间:
2025-06-16

沈璃在王府浆洗房偶遇乳母慧明师太。

浆衣木盆里浮着母亲生前的云锦衣角。

“小姐快走,今夜子时老槐树下……”

话音未落,枯枝断裂声刺破死寂。

暗处人影晃动,慧明猛地将衣角塞进沈璃袖中。

隆冬的清晨,寒气凝成霜刃,刮得人脸颊生疼。沈璃提着空食盒从谢云州清晏堂的后廊转出来,特意绕开了仆妇常走的青石主径,拣了条落满枯叶的僻静小径。空气里浮着隔夜雪沫的清冽,压不住王府深处隐隐飘来的、常年浸透在雕梁画栋里的沉水香余韵。这香气如同谢云州其人,病弱表象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潭。

她脚步放得极轻,靴底碾过枯枝败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路径尽头是一排低矮的灰瓦房,这里是王府的浆洗处。浑浊的水汽混着浓烈的皂角味扑面而来,与王府别处的清雅格格不入。几个粗使仆妇正埋首在巨大的木盆边,粗壮的手臂在冰冷的水里反复揉搓捶打,水花西溅,冻得通红的手背裂开细小的血口子。

沈璃的目光掠过一张张麻木而疲惫的脸,正要快步穿过这片湿漉漉的喧嚣,脚步却猛地钉在了原地。

角落里,一个穿着灰扑扑旧布衣的老妇正佝偻着背,费力地将一件厚重的锦袍从浑浊的皂水里捞起,搭在沉重的搓衣板上捶打。她动作迟缓,每一次抬起手臂都显得格外艰难,枯瘦的手背上青筋虬结,皱纹深得像是刀刻进去的。花白的头发只用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簪勉强挽住,几缕碎发垂落在汗湿的额角。

是慧明师太!沈璃的心骤然缩紧,一股滚烫的气流猛地撞上喉头。沈家还在时,她是母亲最信任的乳母,也是沈璃幼时最温暖的怀抱。沈家倾覆那日,她本在城外庵堂清修,竟也逃过了那场滔天血劫?她怎么会在这里?在这王府最腌臜的角落,做着最苦重的活计?

沈璃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食盒提梁,冰冷的竹篾硌着掌心。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酸涩和眼底瞬间涌上的热意,面上恢复成惯常的清冷,一步步走了过去。

“这位嬷嬷,”沈璃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带着医女惯有的疏离,“劳烦问一声,后厨往哪边走?新来的,有些迷了方向。”

捶打声戛然而止。

慧明师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她缓缓抬起头,浑浊的老眼在看到沈璃面容的刹那,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被汹涌的悲痛淹没。那目光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沈璃几乎要后退一步。但慧明师太极快地垂下了眼帘,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压进眼底深潭,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卑微。

“姑…姑娘,”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常年少言的滞重,手在粗布围裙上局促地蹭了蹭,“顺着这条廊子,过一个月洞门,左转…闻到烟火气就是了。”她抬手指了个方向,动作僵硬,目光却飞快地扫过沈璃身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警惕。

沈璃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回头,目光落在慧明师太身前那个硕大的木盆里。浑浊的皂水中,几件仆役的粗布衣裳底下,似乎掩着一角不同寻常的料子。那颜色是褪了色的茜素红,边缘绣着繁复却己磨损的金色缠枝莲纹——越州云锦!这寸锦寸金的东西,寻常仆妇根本不可能有,更不可能出现在这浆洗贱役的盆里!

她心头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蹙眉,仿佛被那皂水的气味熏到,自然地侧身避了避,顺势靠近了木盆一步,指尖状似无意地拂过盆沿。

“多谢嬷嬷指点。”沈璃的声音放得更低了些,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

就在这靠近的刹那,慧明师太枯瘦的手猛地从冰冷的皂水里探出,快得如同闪电,一把抓住了沈璃的手腕!她的力气大得惊人,那触感冰冷、湿滑,带着皂荚的粘腻,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陷进沈璃的皮肉里。沈璃甚至能感觉到她手腕脉搏的狂跳,如同濒死困兽的挣扎。

“小姐……”慧明师太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血沫,“老天开眼…您…您还活着…”浑浊的泪水瞬间涌出她深陷的眼窝,混着脸上的水渍滚落。

“嬷嬷!”沈璃心胆俱裂,反手用力回握了一下,指尖冰冷。她飞快地扫视西周,那几个仆妇离得尚远,正埋头苦干,无人注意这角落的异样。但她知道,这王府的每一寸阴影里,都可能藏着谢云州的眼睛,或者柳如烟那无处不在的窥探。“您…您受苦了。”千言万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这干涩的一句。她看到慧明师太身上单薄的旧衣,看到她冻裂渗血的手,看到她深陷的眼窝和颧骨上不正常的红晕,那是积劳成疾的征兆。

慧明师太用力摇头,泪水甩落,她死死盯着沈璃的脸,贪婪地看着,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容颜刻进骨血里。她另一只手飞快地探入木盆深处,在那件越州云锦的衣料上狠狠一扯!

“嘶啦——”

一声细微的布帛撕裂声被淹没在捶打声和水声里。慧明师太的手从水中抽出,紧紧攥着一样东西,不容分说地、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力气,狠狠塞进沈璃宽大的袖袋深处!那东西还带着皂水的湿冷和浆洗房特有的浑浊气味,棱角硌在沈璃的手臂上。

“这是…夫人…夫人最后…”慧明师太的喘息粗重起来,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急迫,她凑得更近,气息喷在沈璃耳畔,带着垂死般的灼热,“小姐,此地不宜久留!千万小心…千万小心世子…还有那个柳…柳…”她的话音被一阵剧烈的呛咳打断,瘦削的肩膀痛苦地耸动。

“嬷嬷!”沈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袖中那块湿冷的布片如同烙铁般烫人。她强忍着立刻掏出来看的冲动,只能用力搀扶住慧明师太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处是硌人的骨头,轻飘飘的没有分量。

慧明师太猛地抓住沈璃的手臂,枯枝般的手指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浑浊的眼里爆发出最后一点清醒而急迫的光,声音压得如同耳语:“今夜…子时…后角门…老槐树…”她急促地喘着,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一定要来…有东西…给小姐…沈家…沈家的…”

“咔嚓!”

一声突兀而清脆的枯枝断裂声,如同冰锥般刺破了浆洗房沉闷的空气!

慧明师太剩下的话瞬间被掐断在喉咙里。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眼中的恐惧瞬间凝固成冰。她猛地推开沈璃,力道之大让沈璃踉跄了一步。慧明师太迅速低下头,重新抓起那沉重的锦袍,疯狂地捶打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是沈璃的一场幻觉。

沈璃的心跳如擂鼓,猛地回头。

只见小径入口处,一丛半枯的忍冬藤架后,一道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那人影动作极快,穿着王府低等仆役常见的灰蓝色短褂,身形瘦小,消失得无声无息。是柳如烟院里那个总爱探头探脑、叫莺歌的小丫头?还是谢云州布下的更隐秘的钉子?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了全身。袖袋里那块湿冷的衣角,此刻重若千钧,带着母亲的气息和慧明师太以命相搏的嘱托,死死地压在她的手臂上。方才慧明师太那惊惧欲绝的眼神,和最后那句被生生打断的“沈家…沈家的…”,如同淬毒的钩子,狠狠扎进沈璃的脑海。

王府的沉水香,此刻闻起来,只余下腐朽和血腥的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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