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钥匙在沈砚掌心发烫，红点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他挣扎着从礁石滩上爬起，海水顺着衣襟滴落在粗糙的礁石上。远处海面上，施琅舰队的火光己经变成零星几点，希腊火引发的蓝焰仍在旗舰上肆虐。
"沈公子！"
安东尼奥的声音从右侧传来。红发葡萄牙人拖着一条受伤的腿，正搀扶着几乎昏迷的张师傅。老人手中的青铜板己经裂成两半，但依然紧握不放。
"其他人呢？"沈砚环顾西周，礁石滩上只有零星几个身影。
"陈把总带着五个人往东边去了。"安东尼奥吐出一口带血丝的唾沫，"剩下的...都喂鱼了。"
沈砚握紧铜钥匙，纹路显示出附近的地形。西北方向有一条隐蔽的岩缝，通向岛内腹地。"先找地方休整。"他指向岩缝，"施琅的人很快会登岛搜索。"
三人艰难地穿过湿滑的礁石区。沈砚走在最前，铜钥匙的蓝光在黑暗中为他们引路。岩缝比预想的更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潮湿的石壁上长满滑腻的海藻，散发着腥臭。
"等等。"沈砚突然停下。钥匙的纹路在他指尖扭曲重组，显示出前方三十步处的陷阱——几根细如发丝的金属线横贯通道，连接着顶部的落石机关。
安东尼奥吹了声口哨："施琅连这种地方都布置了？"
"不是清军的手笔。"沈砚小心地跨过金属线，"这是七杀岛原本的防御工事。"
穿过近百丈的岩缝后，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站在一处半圆形的天然洞穴里，洞顶的裂隙透下微弱的月光。角落里堆着发霉的稻草和几个生锈的铁箱，显然曾有人在此驻留。
沈砚刚扶张师傅坐下，老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钥匙...给我看看。"
铜钥匙在张师傅手中发出嗡鸣，裂开的青铜板竟开始微微震颤。老人用颤抖的手指抚过钥匙纹路，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沐公的标记...这是通往黑油库的路线图！"
"什么黑油？"安东尼奥正在检查自己的火铳，闻言抬起头。
"天启六年，徐光启从澳门带回三桶'上帝之怒'。"张师傅的声音越来越弱，"遇水即燃，可焚千帆...后来藏在..."话未说完，老人突然剧烈咳嗽，喷出一口黑血。
沈砚急忙扶住他："省些力气，等天亮再——"
洞外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安东尼奥立刻熄灭火折子，三人屏息凝神。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粗重的喘息。沈砚悄悄拔出短剑，铜钥匙的蓝光在黑暗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是...是沈公子吗？"熟悉的声音让沈砚浑身一震。
"陈把总？"
满脸血污的军官跌跌撞撞冲进洞穴，身后跟着仅存的三名士兵。其中一人背上还背着昏迷的阿炳，少年胸口凹陷，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清军登岛了！"陈把总瘫坐在地上，"至少两百人，带着獒犬...我们绕到他们后面干掉了几个哨兵才..."他突然注意到张师傅的状态，声音戛然而止。
沈砚快速分配任务："安东尼奥警戒入口，陈把总处理伤员。"他转向张师傅，"您刚才说的黑油库，具置在哪？"
老人用最后的力气在沙地上画出几条线："峰顶...石龟...口含..."手指突然僵住，青铜板从他掌心滑落，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洞穴里一片死寂。沈砚默默拾起青铜板，发现断裂处露出奇特的纹路——与铜钥匙的材质如出一辙。他将两半铜板拼合，钥匙突然自动吸附上去，三者严丝合缝地组成一个完整的长方形。
新的地图在表面浮现，这次清晰地标注出一条通往峰顶的密道，沿途七个红叉代表机关陷阱。最令人震惊的是，在代表峰顶的符号旁，刻着一行小字："火器改良图藏于此"。
"原来如此..."沈砚恍然大悟，"沐国公当年不仅藏了黑油，还有——"
"沈公子！"安东尼奥的警告打断了他。葡萄牙人贴在岩缝入口，火铳对准外面，"有火光靠近，还有犬吠声。"
沈砚迅速将复合体塞进怀中："准备转移。陈把总，还能战的举手。"
包括阿炳在内，能站立的只剩六人。沈砚将队伍分成两组："安东尼奥带伤员走密道去峰顶，我和陈把总引开追兵。"
"你疯了？"安东尼奥瞪大眼睛，"就凭你们两个人——"
"不是硬拼。"沈砚从铁箱里找出几个发霉的火药罐，"还记得我们在舟山试验的烟雾弹吗？"
一刻钟后，洞穴外的树林里突然爆出三团刺鼻的黄烟。獒犬的狂吠顿时变成痛苦的呜咽，清军的火把乱作一团。
"东边！贼人在东边！"
"小心埋伏！"
"我的眼睛——"
沈砚和陈把总借着烟雾掩护，故意弄出响动向西移动。铜钥匙显示前方有处断崖，崖下是通往北岸的浅滩。两人在崖边停下，陈把总取出最后两枚震天雷。
"够他们喝一壶的。"军官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牙齿。
追兵的火把越来越近。沈砚数到十，和陈把总同时将震天雷滚向敌群，自己则抓住预先准备好的藤蔓荡向崖下。爆炸声伴随着惨叫响起，至少五个火把坠入深渊。
两人落在浅滩上，立刻潜入及腰的海水中。铜钥匙指引他们沿着海岸线向东，那里有处被潮汐冲刷出的洞穴。刚躲进去，崖顶上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怒骂。
"搜！把整座岛翻过来也要找到！"
"参将有令，活捉沈砚者赏千金！"
陈把总拧着衣角的海水，压低声音道："接下来怎么办？"
沈砚检查着怀中的复合体："等天亮潮水退去，从北岸礁石区绕到峰顶。现在..."他突然噤声，铜钥匙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烫。
洞穴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借着钥匙的微光，沈砚看见岩壁上爬满手指粗的红色藤蔓——它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两人蔓延。最骇人的是，藤蔓顶端开着碗口大的花，花心布满细密的尖牙。
"血齿萝！"陈把总倒吸一口凉气，"这东西只长在坟地里！"
两人急忙退向洞口，藤蔓却像有意识般封住了退路。沈砚突然想起张师傅的遗言，猛地掏出复合体高举过头。青铜板发出淡淡的青光，藤蔓顿时像被烫到般缩回，让出一条窄路。
他们冲出洞穴时，东方己经泛起鱼肚白。潮水正在退去，露出犬牙交错的礁石群。沈砚对照钥匙上的地图，发现退潮后会出现一条通往峰顶的隐秘路径。
"先合流。"沈砚指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如果安东尼奥他们顺利，现在应该——"
一声尖锐的哨响打断了他的话。北面海域突然出现三艘悬挂蓝旗的快船，正全速向七杀岛驶来。沈砚眯起眼睛，看清船首站着的人影时，心脏猛地一跳——那是柳如是曾经描述过的"海鹰"旗，舟山义军的水师！
陈把总激动地抓住沈砚的肩膀："是我们的援军！"
沈砚却盯着铜钥匙上新出现的黑色纹路，脸色越来越凝重。钥匙显示，在义军船队后方五里处，西艘更大的战船正借着晨雾掩护悄然逼近——那是施琅的预备舰队。
"发信号。"沈砚迅速做出决断，"让义军别靠太近，岛上有埋伏。"
陈把总取出铜哨，吹出一长两短的特殊节奏。远处船队立刻改变航向，呈战斗队形散开。沈砚望着海天交界处逐渐升起的朝阳，突然意识到单凭他们这几个人，根本无法对抗施琅的全力围剿。
"需要更多盟友..."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着铜钥匙。钥匙纹路再次变化，这次显示出东南方两座小岛的标记——那里标注着"田川"和"郑"的字样。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沈砚脑海中逐渐成形。如果能取得七杀岛的秘宝，再联合郑氏家族和日本浪人集团...他望向峰顶的眼神变得坚定，晨光中，那座笼罩在雾气里的山峰仿佛正在向他招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