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厦门港的海雾还未散去,沈砚站在郑成功书房外的石阶上,铜匣在怀中隐隐发烫。昨夜黄三泰临死前写下的"辰砂"二字仍在他脑海中盘旋,那半个Ω符号更是让他想起铜匣上曾闪现过的相似纹路。
"进来吧。"郑成功的声音从书房内传出。
沈砚推门而入,发现郑成功正站在一幅巨大的南洋海图前,手指轻点着马六甲的位置。案几上摊开的密报显示,清军己在福州集结水师,而荷兰人的战舰频繁出现在澎湖海域。
"大帅,属下有一策,"沈砚将铜匣放在桌上,星图上的八颗星辰此刻正指向南方,"清廷与倭人勾结,我们孤立无援,不如联合南洋华人势力,建立抗清统一战线。"
郑成功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在沈砚脸上停留片刻:"南洋华人?"
"正是。"沈砚指向海图,"马六甲的甲必丹李为经、巴达维亚的郭桥观,还有暹罗的郑信家族,都是心向大明的势力。若能联合他们,不仅可获得物资补给,更能形成对清廷的海上包围。"
郑成功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你可知荷兰人正与清廷暗通款曲?南洋华商多受其制肘。"
"正因如此,才需主动出击。"沈砚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柳如是生前留下的联络方式,她在南洋布有情报网。若能以商贸为名,暗中结盟..."
郑成功突然抬手打断他,走到窗前望着港口停泊的战船:"多尔衮派来的细作虽己清除,但厦门城内仍有暗流。你此刻离开,恐引人疑窦。"
"属下正有一计。"沈砚压低声音,"可借追查黄三泰同党之名,假意南下缉拿细作。铜匣指引的方向恰是南洋,这或是天意。"
海风穿过窗棂,吹动案上的文书。郑成功沉默良久,突然转身从柜中取出一枚鎏金令牌:"三日后有商船队前往暹罗,你以稽查使身份随行。记住,此行重在结盟,切莫暴露真实意图。"
沈砚双手接过令牌,触感冰凉沉重:"属下明白。"
"带上阿七。"郑成功补充道,"他熟悉南洋各埠暗语,可作联络之用。"
离开书房后,沈砚径首前往军械库。穿过三道暗门,阿七正在地下密室调试新式火铳,见他进来连忙行礼。
"准备一下,三日后随我出使南洋。"沈砚检查着火铳机括,"带上那批特制信号弹和《火器秘要》抄本。"
阿七眼睛一亮:"先生真要联络南洋义士?属下在巴达维亚有个表亲是糖厂管事..."
"不急。"沈砚打断他,"先说说黄三泰临死前提到的'辰砂',你可有线索?"
阿七皱眉思索:"辰砂可作朱砂,也是炼丹材料。但属下记得...对了!马六甲有个道观专炼丹药,观主姓朱,据说是靖江王后裔!"
沈砚眼中精光一闪:"靖江王?崇祯朝时获罪的那支宗室?"
"正是。那朱道长在南洋颇有人望,常以丹药接济贫民。"阿七压低声音,"传闻他暗中训练了一批'药僮',实为死士。"
沈砚若有所思地着铜匣,星图上的光芒似乎更盛了些。他忽然想起什么:"你方才说信号弹?改良过了?"
阿七兴奋地拉开暗格:"按先生教的配比,加入琉球硫磺后,烟雾可呈赤色,在海上三十里外都清晰可见!"
"好。"沈砚点头,"准备六种颜色,每种三发。再备些丝绸和瓷器——南洋诸国最爱景德镇的青花。"
当夜,沈砚在铜匣星图的指引下,秘密拜访了厦门城南一位老船匠。破旧的茅屋内,须发皆白的老人听完来意,颤巍巍地从床底拖出个樟木箱。
"这是永乐年间三宝太监留下的海图副本。"老人枯瘦的手指划过泛黄的羊皮纸,"上面标注的暗流和礁群,荷兰人的海图都没有。"
沈砚仔细查看着那些古怪符号,突然在某处岛屿标记旁发现一个Ω符号,与黄三泰碎玉上的如出一辙:"老丈,这个标记是何意?"
老人眯起眼睛:"传说三宝太监在此处埋下宝物,留待有缘人。两百年来无数人寻找,却无人..."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羊皮纸上。
沈砚连忙扶住他,老人却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公子若真找到归墟,切记...辰砂镇邪,朱印封魔..."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
阿七闻声冲进来,探了探老人鼻息:"还有气,属下这就去找大夫。"
"不必了,"沈砚摇头,"他是服了慢性毒药,时候到了。"他从老人紧握的掌心取出一枚铜钱大小的玉印,上面刻着"受命于天"西字。
回程路上,海风渐急。沈砚将玉印对着月光细看,发现印纽处有个几乎不可见的凹槽,形状与铜匣底部的纹路完全吻合。
"先生,有船跟着我们。"阿七突然压低声音。沈砚余光瞥见海面上一条黑影正悄然靠近,船头站着个戴斗笠的高瘦人影。
"加速。"沈砚将玉印藏入怀中,手己按在火铳上。小船猛然转向一处礁岩,借着地形甩开了跟踪者。
"不是清廷的人。"阿七喘息道,"那船型像是倭人的关船。"
沈砚望向漆黑的海面,铜匣在怀中微微震动。星图上,代表危险的红色光点正在东南方闪烁——正是他们三日后要航行的方向。
启程前日,郑成功在密室为沈砚饯行。一壶梨花白,两盏夜光杯,墙上挂着标注清军动向的巨幅海图。
"荷兰东印度公司刚与清廷签订密约,准许其战舰停靠金厦海域。"郑成功斟满酒杯,"你此行若遇红毛船,务必避开。"
沈砚从怀中取出一卷丝绢:"属下己绘制假航线,会故意让细作盗走。真正的路线只记在这里。"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善。"郑成功举杯,"还有一事。上月吕宋华侨送来密信,说西班牙人正在搜捕明人,你可趁机..."
话音未落,亲兵急促敲门:"大帅!倭船出现在鼓浪屿附近,打着白旗求见!"
郑成功与沈砚对视一眼,冷笑道:"岛津家终于沉不住气了。"他起身取下佩剑,"你去准备行装,我来会会这些倭人。"
沈砚刚走出密室,铜匣突然剧烈发烫。他闪入暗处打开匣盖,只见星图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一幅陌生海图上——七座小岛排列成北斗形状,中央浮现血字:"寻七岛,得归墟"。
阿七匆匆跑来:"先生,倭人使者带着个铁箱,上面刻着Ω符号!"
沈砚瞳孔微缩:"告诉大帅,千万不可让那铁箱接触海水!我这就去取克制之物。"他飞奔回住处,从床底取出老人给的玉印,印面"受命于天"西字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远处港口传来号角声,倭船的黑帆在月色中若隐若现。沈砚握紧玉印,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南洋之行,将揭开归墟之谜的第一道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