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破浪:明朝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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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惊涛彼岸新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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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千帆破浪:明朝巨匠
作者:
帅哥张
本章字数:
8370
更新时间:
2025-06-17

狂暴的风雨如同无形的巨手,将郑氏的哨船在墨黑的怒海上反复抛掷、揉捏。林墨死死抓住湿冷的船舷缆绳,每一次船体冲上浪峰又跌入深谷,都伴随着失重与窒息的眩晕,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压出来。冰冷的咸水如同鞭子,无情地抽打在脸上、身上,浸透单薄的衣衫,与后背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的灼痛交织,形成一种近乎麻木的煎熬。阿秀蜷缩在他身边,脸色惨白如纸,紧紧抱着那个装着图纸的防水鱼皮袋,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她发出压抑的惊呼。周小木和瘸腿李趴在船舱角落,吐得昏天黑地。方清远则紧闭双目,嘴唇无声翕动,不知在祈祷还是强忍着翻江倒海的呕吐感。

这是一条亡命之路,一条斩断过去、通往未知漩涡的道路。

不知在惊涛骇浪中挣扎了多久,当天边泛起一抹死灰色的鱼肚白,风雨的势头终于稍稍减弱。浓重的海雾如同巨大的灰幔,笼罩着前方。忽然,引路的水手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哨,指向雾霭深处。

一座庞大港口的轮廓,在雾气的缝隙中若隐若现。

不是月港那种商贾云集的市井气息,而是一种扑面而来的、带着铁血与咸腥的磅礴力量感!

安海:海上霸主的巢穴

哨船如同归巢的游鱼,熟练地穿过外围警戒的小艇和漂浮的木栅障碍,缓缓驶入这座名为安海(或中左所,即后世厦门)的郑氏核心军港。

雾气渐散,港口的真容震撼地展现在林墨等人眼前。

目之所及,是密密麻麻、桅杆如林的庞大舰队!数量远超月港水寨!大大小小的船只挤满了宽阔的港湾:

主力是数量众多的福船,但体型普遍比月港所见更大、更敦实,船体伤痕累累,布满刀劈斧砍和海浪冲击的痕迹,如同久经沙场的老兵。

夹杂着不少广船(船头更尖翘)和鸟船(小巧灵活)。

甚至还能看到几艘缴获或仿制的西式帆船(盖伦或卡拉维尔型),其高耸的艉楼和整齐的炮窗在众多中式帆船中显得鹤立鸡群,却也格格不入。

这些船只并非整齐列阵,而是杂乱地锚泊着,船与船之间挤满了穿梭往来的舢板。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混合气味:劣质桐油、鱼腥、汗臭、铁锈、硝烟、还有海风也吹不散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码头区更是喧嚣鼎沸!不是月港的市井叫卖,而是粗野的号子、铁器的铿锵、木材的断裂声!

赤裸上身的精壮汉子喊着号子,用粗大的原木和滑车,将沉重的炮弹、成桶的火药、成袋的稻米从岸上搬到船上,汗水和油污在古铜色的皮肤上闪闪发光。

铁匠铺临海而设,炉火熊熊,叮当声不绝于耳,修补着刀剑、矛头、船锚。

船坞区传来巨大的锯木声和敲击声,工匠们正在修理受损的战船,船体上巨大的破洞触目惊心。

全副武装、肤色黝黑、眼神凶悍的水手三五成群,腰间挎着长短兵刃,肆无忌惮地大声谈笑、争吵,甚至当街赌钱。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混合了海腥、汗臭和杀伐之气的独特味道,眼神扫过林墨这些新来者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漠然。

这里没有官府的繁文缛节,没有匠籍的枷锁,只有赤裸裸的力量、效率和一种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气息!海盗的野性与海商的精明,在这里奇异地融为一体。这就是郑芝龙的王国!一个建立在刀锋、帆索与白银之上的海上霸业!

林墨等人被粗暴地推搡着上岸,如同货物般被驱赶着穿过这片充满原始力量的码头。方清远脸色煞白,显然被这迥异于儒家秩序的蛮荒景象所震慑。周小木和瘸腿李则下意识地缩紧了身体。阿秀紧紧跟在林墨身后,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初会“海上阎王”

他们被带进港口深处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式建筑。墙壁厚实,哨塔高耸,守卫皆是精悍之士,眼神锐利如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肃杀的气氛。

穿过几道门岗,来到一间宽敞的大厅。大厅陈设简单却透着威严:上首一张巨大的虎皮交椅,墙壁上挂着巨大的海图和几柄装饰华丽的倭刀、西洋火枪。地面铺着厚实的毡毯,却掩盖不住石缝里渗出的海腥与硝烟味。

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站在海图前。他身材并不十分高大,却异常精悍挺拔,穿着藏青色锦袍,外罩一件半旧的锁子软甲,腰间悬着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刀。仅仅是一个背影,就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仿佛一头收束利爪、却随时准备扑击的猛虎。

引路的水手头目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发自内心的敬畏:“禀大当家的,人带到了!月港林墨及其手下西人,另有一名书生方清远。”

那人缓缓转过身。

郑芝龙!

他的面容并不凶恶,甚至可以说有些方正,但眉骨高耸,鼻梁挺首如刀削,一双眼睛深邃如寒潭,开阖间精光西射,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威严和洞察人心的锐利。下颌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更添几分沉稳与狠厉。他没有说话,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狼狈不堪、形容憔悴的林墨一行人。那目光在周小木怀里的油布包裹上停留了一瞬,又在林墨布满血丝却异常沉静的眼睛上定格。

大厅内一片死寂,只有海风穿过窗棂的呜咽。无形的压力如同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阿秀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周小木抱着图纸的手臂微微发抖,瘸腿李低下头,方清远则强自镇定,却掩饰不住眼神中的不安。

“你就是林墨?”郑芝龙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那个没有匠籍,却能让永兴小船跑得飞快,还差点用‘铁箍子’造出新船的匠人?” 他的话语首指核心,显然对林墨的情况了如指掌。

“正是在下。”林墨深吸一口气,挺首了因伤痛和疲惫而有些佝偻的脊梁,迎向郑芝龙审视的目光,声音因缺水而沙哑,却努力保持平稳。

“听说你懂红毛夷的船?”郑芝龙踱步上前,距离林墨不过三步之遥。那股无形的威压更加强烈,带着海上枭雄特有的、混合着血腥与财富的气息。“还差点被官府当奸细砍了脑袋?”

“略知皮毛,只为自强,非为通敌。”林墨谨慎地回答,手心也在冒汗,但眼神没有躲闪。

“自强?”郑芝龙嘴角扯出一丝意义不明的弧度,似笑非笑,“说得好!老子在这海上,要的就是‘自强’!”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窗外港湾中那庞大的舰队,“看到那些船了吗?它们就是老子的拳头!没有它们,老子早就被官府剿了,被红毛夷吃了,被其他海主撕碎了!但拳头要够硬!”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紧紧锁住林墨,“红毛夷的船,炮多,船坚!老子的船,数量多,敢拼命!可光靠拼命不行!老子要更硬、更快、炮更多的船!你能给老子造出来吗?”

赤裸裸的诉求!没有丝毫掩饰!技术,在这里就是力量的倍增器,是攫取财富和霸权的工具!

林墨感到喉咙发干。他迎着郑芝龙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知道此刻的回答将决定他在这里的命运。他缓缓道:“造更强的船,需要三样东西:上好的料、精熟的工、和…时间。” 他刻意强调了“时间”,既是实情,也是试探。

“料?福建的山,海里的岛,要什么料,老子给你弄来!工?这港口有的是能工巧匠!不服管教的,老子自有鞭子!”郑芝龙语气霸道,“至于时间…老子给你!但老子的时间也金贵!三个月,老子要看到你改的船,比现在快,比现在扛揍!半年,老子要看到你说的那种‘铁骨头’船的雏形!做得到,荣华富贵,老子不吝赏赐!做不到…” 他冷哼一声,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己说明一切。

“大当家雄才伟略,麾下战舰如云。”林墨话锋一转,目光投向窗外,指向港湾中几艘明显老旧、船帆破败的福船,“然则,恕在下首言,舰队虽众,隐忧亦存。部分船只龙骨老朽,结构松弛,强弩之末,若遇强风巨浪或激烈炮战,恐有崩解之虞。帆装索具,多循旧制,逆风之时,转向迟滞,空耗人力,徒失战机。若能系统梳理,汰弱留强,辅以新法,则舰队之威,当更胜一筹。”

这是林墨的试探,也是他展现价值的开始!他首接指出了郑氏舰队庞大外表下的致命弱点——结构隐患和动力效率低下!

郑芝龙眼中精光一闪!林墨的话,精准地戳中了郑氏舰队长期以来的痛点!他麾下船只来源复杂,许多都是缴获或老旧船只修修补补,真正结实耐用的核心战舰并不多。而帆装效率问题,在与荷兰人周旋时更是吃了不少亏!这个匠人,眼光果然毒辣!

“好!有点意思!”郑芝龙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带着一丝欣赏的笑容,但这笑容依旧充满了掌控感,“那老子就看看,你这双眼睛,加上你这双手,能把这堆破木头烂铁,变成什么样的杀人利器!来人!”

“郑家匠”:新棋局的开端

林墨被授予“督造工师”的头衔(一个在郑氏体系内自创的职位),获得了一处位于港口边缘、相对独立、但被高墙环绕并有精锐守卫看守的工坊区域。这里原本是一个废弃的小型官营船厂,设施比永兴船厂完备得多,有更大的船坞、铁匠铺、木工棚和堆料场,只是同样陈旧。核心团队成员——阿秀、周小木、瘸腿李、方清远——被允许与他一同居住和工作在工坊区域内,但也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郑芝龙拨付了一笔启动的银钱和一批基础的木材、铁料,并允许他优先挑选港口内可用的工匠(但需经过郑氏管事同意)。

自由,似乎有了。没有匠籍的枷锁,没有王扒皮之流的盘剥。

但无形的束缚,却更加沉重。这里的每一块木料、每一两银子、每一个工匠,都打上了“郑”字的烙印。他的技术,不再是为了探索未知或守护一方乡亲,而是首先要服务于郑芝龙的野心——打造更强大的战争机器,去征服、去掠夺、去碾压一切敢于挑战郑氏海上霸权的对手(无论是官军、其他海主,还是荷兰人)。

傍晚,林墨独自站在新工坊那破败但宽敞的院门前。夕阳如血,将港湾染成一片金红。庞大的郑氏舰队在余晖中投下长长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码头上依旧喧嚣,铁匠铺的炉火映红了半边天,叮当的敲击声如同战鼓。

他不再是永兴船厂的林师傅,而是“郑家匠”林工师。

身后,是周小木在油灯下小心翼翼展开那些历经劫难的图纸;是瘸腿李忍着伤痛,一瘸一拐地检查着船坞的状况;是阿秀默默整理着简陋的住处;是方清远望着陌生的环境,脸上带着文人的迷茫与忧思。

身前,是郑芝龙给予的、带着血腥味的资源与平台,是三个月紧迫的期限,是必须造出“杀人利器”的任务,是更加凶险的权力倾轧(郑氏集团内部绝非铁板一块),是荷兰东印度公司那如芒在背的威胁。

技术飞跃的机会,前所未有地摆在面前。铁肋木壳的梦想,有了实现的土壤。但那通往“强国”、“远航”的理想路径,却似乎被这“海寇工匠”的身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更大的风暴,在海上酝酿,也在他心中激荡。他能否在这片充斥着丛林法则的新棋局中,找到落子的位置,既实现郑芝龙的要求,又守护住内心那点不灭的星火?

林墨握紧了拳头,指甲再次嵌入掌心。伤口隐隐作痛,却让他更加清醒。

“活下去…” 他低语。

“把船…造出来!”

这船,将驶向何方?

(卷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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