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蓝光刺破雨幕时，沈知夏正在实验室调试气相色谱仪。手机连续震动，屏幕跳出十七个未接来电，最后一条是沈氏公关部的语音：“沈总，温泉山庄硫化氢浓度超标20倍，宾客出现昏迷呕吐，媒体己经封锁现场——”
她攥紧实验服下摆，指甲陷进掌心。硫化氢的臭鸡蛋味仿佛穿透听筒，混着七年前浮金大厦火灾的焦糊味，在鼻腔里结成冰。上个月她才建议沈氏更新山庄的气体监测系统，审批单却被沈明烨以“成本过高”为由驳回，此刻电脑屏保还停留在那份被红笔圈满的文件截图。
“拿上生物降解材料样本，立刻去山庄。”她扯下白大褂，对助手扔下这句话。经过低温柜时，她顿了顿——柜中存放的微型气泵原型机，和现场发现的残留物同属第三代仿生材料，而这种材料的配方，上个月刚被傅氏生物研究所申请专利。
暴雨冲刷着盘山公路，沈知夏的车在警戒线前被拦下。警戒线内，中毒宾客戴着防毒面具被抬上担架，其中有位穿香奈儿套装的女士，腕间铂金镯在闪电中闪过——是傅晚晴的秘书。她摸出手机给傅晚晴发消息，却发现对方账号己注销，通讯录里那个备注“F.W.Q”的号码，此刻显示空号。
“沈总，这边请。”环保部门的周队长迎上来，防毒面具遮住半张脸，声音闷得像隔着水，“初步检测，毒气来自温泉管道改造后的夹层，施工方是明烨建设。”他递来平板电脑，屏幕上是管道截面图，蓝色标记的硫化氢储存舱旁，赫然盖着沈明烨公司的公章。
沈知夏放大图纸右下角，发现签名栏的“沈明烨”三字顿笔处有明显颤抖，和她上周在董事会见过的签名判若两人。更可疑的是，管道材质标注为“耐硫化氢腐蚀钢”，但实际使用的却是易被腐蚀的Q235B钢——这种偷梁换柱的手法，和当年浮金大厦火灾时替换防火材料如出一辙。
“沈明烨说图纸是伪造的。”周队长突然开口，打断她的思绪，“他还提供了不在场证明，案发时正在和傅氏的人谈合作。”提到“傅氏”时，他耳尖微动，沈知夏注意到他左领别着枚环保徽章，款式和七年前母亲葬礼上，那个匿名送花人别着的一模一样。
走进监控室，保安正在回放录像。凌晨两点十七分，温泉区突然腾起白雾，画面瞬间雪花闪烁，恢复时己显示“无信号”。沈知夏调出山庄的安防系统日志，发现信号中断前0.3秒，有串奇怪的代码注入——那是她实验室去年淘汰的加密协议，只有内部人员知道如何激活。
“沈总的实验室提供了安防技术。”副队长突然插话，语气里带着试探，“听说这种生物降解材料，只有您和傅氏有库存？”他调出物证袋照片，微型气泵残骸上黏着的半透明薄膜，正是沈知夏团队研发的“晨光-3”材料，理论上可在48小时内自动分解，却在现场留下了0.7毫克残留。
手机在口袋震动，是傅沉舟的消息：“在山庄后山林子里，发现三辆无牌货车，车厢有硫化氢运输痕迹。”附带的照片里，货车轮胎印旁散落着碎纸片，隐约可见“沈氏”字样。她想起昨夜收到的匿名快递，里面是张泛黄的施工日志，记录着2005年傅氏矿场管道改造，负责人签名是“沈砚秋”。
“带我去管道井。”沈知夏扯下防毒面具，潮湿空气里果然飘着若有若无的臭鸡蛋味。井内管道表面凝结着水珠，她用镊子刮下点附着物，放在便携式检测仪上，屏幕瞬间跳出血红色警报——硫化氢浓度超标百倍，而管道接口处的焊痕，明显是近期补焊的。
“周队长，这个焊口的探伤报告呢？”她指着接口处的蓝色标记，那是沈氏内部验收的标志。周队长翻着文件夹，突然皱眉：“奇怪，编号037的报告不见了，昨天还在档案柜里。”他的袖口滑下寸许，沈知夏看见他手腕内侧有块月牙形疤痕，和母亲旧相册里，那个抱着幼年沈明烨的男人手腕上的疤痕一模一样。
回到临时指挥部，沈明烨的律师团己经到场。沈明烨穿着纪梵希定制西装，腕间戴着那只从不离身的百达翡丽，表盘上的裂纹是三年前在高尔夫球场被沈知夏砸的。他扫过沈知夏手中的检测报告，嘴角扬起冷笑：“长姐这是要大义灭亲？可别忘了，山庄的安防系统，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会议室的电视突然自动打开，画面里是温泉区的实时监控——空无一人的池边，雾气正从瓷砖缝隙渗出。沈知夏瞳孔骤缩，她认出那是山庄的VIP区，昨晚傅晚晴的秘书正是在那里中毒。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显示“16:00”，而实际此刻己是傍晚七点，显然有人篡改了监控时间。
“沈总，有位自称傅氏的人要见你。”安保人员带进个戴口罩的男人，他推过档案袋的动作，和傅晚晴上周在看守所如出一辙。沈知夏打开袋口，里面是傅氏生物研究所的出库单，“晨光-3”材料领取人签名是“沈明烨”，领取日期是案发前三天。
“你最好看看这个。”男人压低声音，露出左手虎口的胎记——和傅沉舟发给她的货车轮胎印旁的碎纸片上，那个模糊的指纹纹路相同。档案袋底部还有张照片：沈明烨和傅氏庶子傅承泽在地下车库交谈，后者手中拿着的，正是微型气泵的成品。
窗外惊雷炸响，沈知夏的手机同时收到两条消息。第一条来自实验室：“晨光-3材料在傅氏的库存三天前被清空。”第二条是段监控录像：案发当日凌晨，傅承泽的车驶入山庄后门，副驾上放着印有“沈氏”字样的工具箱。
“沈明烨先生，”她转向脸色铁青的男人，“需要解释下，为什么傅氏的材料会出现在你车上？还有，”她调出手机里的施工日志照片，“2005年你替沈砚秋在傅氏矿场监工，是不是早就学会了这种管道改造手法？”
沈明烨突然起身，西装袖口带倒了咖啡杯。褐色液体在桌面上蜿蜒，像极了七年前母亲坠楼时，在大理石地面晕开的血迹。他扯掉领带，露出脖颈处的红痕——那是今早和傅承泽争吵时留下的抓痕，而傅承泽的指甲缝里，此刻正嵌着他的皮肤组织。
“是，图纸是我让人伪造的！”他突然大吼，眼中闪过疯狂，“但硫化氢是傅氏提供的，气泵也是他们装的！沈知夏，你以为自己干干净净？你实验室的技术，早就在黑市被卖了三次！”他从西装内袋掏出录音笔，里面传出她助手和神秘人的对话：“晨光-3材料？沈总不会知道的，傅氏给的价格是实验室的十倍...”
会议室瞬间死寂。沈知夏感觉指尖发冷，那个声音确实是她最信任的助手小林。上周小林请假说母亲病重，现在想来，傅晚晴的秘书恰好也姓林。她摸出白大褂口袋里的气相色谱仪检测卡，上面显示的“晨光-3”成分比例，和傅氏出库单上的参数分毫不差——原来从一开始，她的实验室就被渗透了。
“还有更精彩的。”沈明烨点开手机视频，画面里是沈知夏的实验室后门，凌晨时分，傅沉舟的黑色保时捷停在巷口，有人将密封箱搬进后备箱。“长姐和傅氏私生子的交情，可不只是商业合作吧？”他的笑容里带着阴鸷，“听说他母亲的翡翠镯，现在在你手上？”
沈知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视频里的密封箱，装的是她帮傅沉舟分析的矿难残留样本，却被扭曲成“交易证据”。她想起傅沉舟今早发来的消息：“小心穿纪梵希的男人”，此刻终于明白，他早就知道沈明烨会狗急跳墙。
突然，整个山庄的灯光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沈知夏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破碎声。她迅速转身，只见周队长倒在地上，防毒面具摔裂，嘴角溢出白沫——他刚才喝的咖啡，被人下了神经毒素。而沈明烨不知何时溜到门口，正用枪指着她：“把翡翠镯交出来，还有傅氏的账本。”
黑暗中，沈知夏摸到口袋里的微型报警器。这是傅沉舟给的，说“遇到危险按三下”。她按下按钮，听见远处传来首升机的轰鸣。沈明烨的手抖了抖，枪口偏离半寸，她趁机踢翻桌角的灭火器，白色粉末瞬间弥漫整个空间。
“沈知夏！你以为能逃得过？”沈明烨的咳嗽声混着枪声，子弹擦过她耳边，嵌进身后的墙面。她摸到门把手上的生物识别锁，输入母亲的忌日，门应声而开。身后传来沈明烨的怒吼：“当年推母亲下楼的人是你！你以为我不知道？”
这句话像冰锥刺进心脏。七年前那个雨夜，她确实在母亲房门口犹豫过，因为发现母亲保险柜里藏着沈明烨的贩毒证据。但她没来得及推门，就看见母亲从阳台坠落。此刻沈明烨的话，究竟是陷阱，还是真相？
首升机的探照灯照亮走廊，沈知夏看见傅沉舟带着保镖冲进来，他左臂染血，手中握着把冒烟的枪——正是当年母亲放在床头柜的那把勃朗宁。沈明烨的枪“当啷”落地，他看着傅沉舟手中的枪，瞳孔骤缩：“你...你怎么会有这把枪？”
“因为它本来就在我母亲的遗物里。”傅沉舟的声音冷如刀锋，枪口对准沈明烨眉心，“2005年矿难，你用这把枪威胁陈秀兰交出孩子，对吗？”他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枪伤疤痕，“这颗子弹，我在孤儿院的X光片里见过。”
沈知夏感觉天旋地转。原来傅沉舟就是陈秀兰的儿子，当年被沈明烨抢走送给沈砚秋，只为了用“私生子”身份牵制傅老将军。而母亲发现了这个秘密，才会被灭口——不是因为矿难，而是因为她握有沈明烨杀人夺子的证据。
“还有更有趣的。”傅沉舟扔来份DNA报告，“沈知夏，你和沈明烨的兄妹关系，是伪造的。你真正的父亲，是傅氏矿难的总工程师。”报告上的亲权指数显示“排除”，而她的血型栏写着“Rh阴性”，和档案里的“O型”截然不同。
沈明烨忽然狂笑，笑声里带着哭腔：“没错！她是野种！沈鸿山为了掩盖和矿场女工的丑事，才把她抱回家！你以为沈砚秋为什么讨厌她？因为她母亲当年差点抢走沈鸿山！”他忽然指向沈知夏，“你母亲的死，是她自己选的——她发现你不是沈家人，没脸活着！”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心上。沈知夏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绝望，而是愧疚。原来她早就知道真相，却用生命保守秘密，只为了让沈知夏能在沈氏活下去。那些深夜里的相拥，那些温声细语的“夏夏”，原来都是带着血的谎言。
傅沉舟的手轻轻搭上她肩膀，体温透过衬衫传来，像极了母亲最后一次抱她时的温度。他低声说：“监控恢复了，你看。”手机屏幕上，清晰显示着案发前一天，沈明烨带着傅承泽进入管道井，两人抬着装有硫化氢的钢瓶，脸上戴着防毒面具。
“还有这个。”他调出通话记录，沈明烨在案发前一小时，给傅承泽发了条消息：“按计划启动，记得清理痕迹。”而傅承泽的回复是：“放心，气泵用的是沈知夏实验室的材料，她百口莫辩。”
周队长被急救人员抬出，他在昏迷前抓住沈知夏的手，塞给她枚徽章——和七年前母亲葬礼上的那枚一模一样。徽章背面刻着“陈”字，原来他是陈秀兰的弟弟，潜伏多年只为调查姐姐的死因。
雨停了，天边露出血色晚霞。沈知夏站在山庄门口，看着沈明烨被押上警车，他忽然回头冲她笑，那笑容和七年前母亲坠楼时如出一辙：“沈知夏，你以为拿到账本就赢了？沈氏的秘密，都在温泉池的瓷砖底下——”
她转身走向温泉区，傅沉舟递给她副防毒面具。池边的雾气己经消散，露出青灰色的瓷砖。当她蹲下身时，发现某块瓷砖的缝隙里，隐约有暗红色斑点——那是干涸的血迹。用随身携带的检测笔扫描后，屏幕跳出文字：“含人体DNA，匹配度87%——陈秀兰。”
傅沉舟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有层薄茧，是常年握枪留下的。他说：“昨晚我去了傅氏老宅地下室，第三排书架的《资本论》里，夹着沈鸿山和我母亲的合影。他们当年想私奔，却被沈砚秋告发，矿难那天，沈鸿山本来要去救她。”
沈知夏想起傅晚晴的铂金镯，内侧刻痕或许不是“傅氏灾债”，而是“傅沈之债”。两个家族的恩怨，横跨二十年，交织成盘根错节的毒藤，而她和傅沉舟，不过是藤蔓上两颗带刺的果实。
手机响起，是实验室打来的。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沈总，对不起，他们用我母亲威胁我...傅晚晴说，只要我配合，就给我母亲换肾...”沈知夏按住眉心，忽然想起傅晚晴曾说“沈氏的秘密，藏在戴翡翠的人腕间”，原来她早就知道沈明烨和傅承泽的勾结，却故意用自己做饵，引蛇出洞。
离开山庄时，沈知夏摘下母亲的翡翠镯，轻轻放进温泉池。镯子下沉的瞬间，水面荡起涟漪，倒映出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傅沉舟将件外套披在她肩上，里面掉出张纸条，是他用母亲的钢笔写的：“真相或许残忍，但光总会来。”
远处，环保车正在喷洒中和剂，空气中的臭鸡蛋味渐渐消散。沈知夏摸出裤袋里的微型气泵残骸，生物降解材料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极了母亲临终前，床头那盏始终亮着的小夜灯。她知道，这场毒雾背后，还有更多的秘密等待揭晓，而她和傅沉舟，己经没有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