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鹤年手中的银刀在油灯下划出冷光,刀刃上凝结的暗红血迹随着动作微微颤动。阿莱低垂着头,额前碎发遮住的左眼,唯有颈间晃动的银饰仍倔强地折射着微光。林砚秋的后背抵着潮湿的砖墙,口袋里沈雁秋的纸条被冷汗浸得发皱。
“把图纸交出来,我保你和这个蛮子平安。”周鹤年用刀尖挑起阿莱的下巴,“听说你们彝族人最看重血脉,要是让他看着族人的矿脉图化为灰烬,啧啧......”
暗门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声源。林砚秋趁机扯下墙上的煤油灯砸向日本顾问,火苗顿时窜上那人的西装。混乱中,他摸到墙角的铁链缠住周鹤年手腕,却被对方反手击中腹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恍惚间看见阿莱挣脱绳索,银刀精准刺向日本顾问的咽喉。
“快走!”阿莱的吼声混着血腥气。林砚秋踉跄着扑向门口,身后传来子弹打在砖墙上的闷响。他跌跌撞撞冲进雨巷,雨水瞬间浇透衣衫,怀中的图纸却被死死护在胸口。
当他按着纸条上的地址摸到老银铺时,天己大亮。二楼窗口飘出艾草的苦香,推门却见沈雁秋正对着镜子往耳后抹茉莉香膏,旗袍下摆沾着新鲜的泥浆。“林工程师的命可真硬。”她头也不回,指尖划过梳妆台上的翡翠项链——正是母亲照片里的那条。
林砚秋猛地扣住她手腕:“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我母亲的东西?”
沈雁秋轻笑一声,反手将他抵在门板上。温热的呼吸扫过他泛红的耳尖:“三年前,有个女人带着这根项链找到我义父,说要在苍岩县埋下一颗‘雷’。”她突然掏出微型相机,将冲洗好的照片甩在桌上,“看看这些。”
照片上,铁厂仓库里堆满印着樱花标记的木箱,日本顾问正在指挥搬运。最后一张照片里,周鹤年正将一叠文件交给戴墨镜的男人——那是军统的标志性打扮。
“周鹤年表面为国民政府炼钢,实则在给日本人输送特种钢材。”沈雁秋从首饰盒底层抽出泛黄的信纸,“而你母亲,是最早发现这个阴谋的人之一。”
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雁秋脸色骤变。她迅速将照片塞进林砚秋口袋,抓起梳妆台上的银簪刺向自己手臂,顿时鲜血淋漓:“等会不管看到什么,都装成被我骗来的。”
话音未落,房门被踹开。三个持枪的黑衣人冲进来,领头的正是昨夜巷子里的日本特务。“沈小姐,周厂长请你回去‘叙旧’。”特务盯着她渗血的手臂,目光扫过林砚秋,“这位先生也一并吧,听说他对银饰很感兴趣?”
林砚秋感觉沈雁秋的指甲深深掐进他掌心,传递着隐秘的节奏。他强压下心跳,故意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我...我只是来修表的!”
“带走!”特务推搡着两人下楼。路过银铺柜台时,林砚秋瞥见学徒悄悄将一个油纸包塞进沈雁秋手包。油纸浸透油渍,隐约露出“兵工厂”三个字。
雨越下越大,泥泞的街道倒映着店铺的灯笼。林砚秋望着沈雁秋被雨水打湿的后颈,突然意识到,这个满身谜团的女人,或许就是母亲留下的“雷”——而引爆的导火索,正攥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