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口漏下的星光在李新生肩头碎成一片银粉。
他背贴着潮湿的水泥墙，能闻到墙缝里霉味混着机油的腥气——这是东区地下车库特有的味道。
"王大锤，你跟林雪守通风口。"李新生压低声音，发绳在指尖绕了两圈，把的碎发扎成个小揪——这是他紧张时的老习惯，孤儿院的老院长总说，扎紧头发的小崽子跑起来风都追不上。
王大锤攥着钢筋的手蹭了蹭裤腿，指节发白："新生哥，我这钢筋能砸穿铁门不？"他额角的疤在暗处泛着青，那是上个月替李新生挡变异鼠爪留下的。
"周姐去三层货架顶。"李新生偏头看向身侧，周红缨的雁翎刀己经出鞘三寸，刀鞘上的红绸被她咬在嘴里，见他望来，冲他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刀光擦过她耳际时，李新生瞥见她后颈那道淡粉色的旧伤——那是三年前救被困平民时被异兽抓的，当时她咬着牙说"刀在人在"，现在刀还在，人更狠了。
"王强，你跟我。"李新生伸手拍了拍王强的肩，青年的肩背瞬间绷首，门禁卡在他掌心压出红印。
半小时前在宿舍，王强攥着门禁卡说"赵队最近总让我调B2区监控"时，他后颈的冷汗浸透了衣领。
现在这汗应该还没干，李新生能摸到他肩胛骨在制服下微微发抖。
七道影子贴着墙根挪到拐角时，李新生听见了脚步声。
是皮鞋跟敲在水泥地上的脆响，混着金属箱拖行的摩擦声。
他示意众人屏息，短棍在掌心转了个圈——这根用老榆木削的短棍，是退伍时老班长塞给他的，说"软蛋也能抡出硬气"。
现在棍身压着虎口的位置，还留着今早王大锤烤红薯时蹭上的糖渍，甜丝丝的。
"这是你要的'清源'样本。"赵天宇的声音像块冰，"记得你的承诺，三个月内让我调去星际联络部。"
李新生的短棍"咔"地硌进掌心。
他眯起眼，借着货架缝隙望过去——穿黑风衣的便衣正弯腰开金属箱，冷白的灯光下，箱内泛着幽蓝荧光的晶体刺得他瞳孔收缩。
上周科研所丢失的异能材料！
三天前他翻遍垃圾站找到的碎纸片，果然不是巧合。
"新生哥..."王强的呼吸擦过他耳尖，带着点发颤的热，"那箱子...跟前天赵队让我搬的一样。"
李新生摸出袖口里的微型记录仪，拇指刚要按下开关，车库顶灯"轰"地全亮。
刺目的白光里，西周铁门"哐当"落下。
赵天宇转身时，肩章上的银星闪得人睁不开眼，他脸上挂着笑，可那笑比刀还利："李教官好兴致，大半夜不睡觉逛车库？"
王强"啊"了一声后退，后腰撞在货架上，几盒零件"哗啦啦"掉下来。
林雪的医药箱"啪"地砸在地上，强光手电骨碌碌滚到赵天宇脚边。
王大锤的钢筋"当啷"落地，他涨红了脸去捡，发顶的呆毛在灯光下晃得人心慌。
"早有准备？"李新生舔了舔后槽牙，心跳快得像擂鼓——他算到赵天宇可能反扑，却没算到对方连时间都掐得这么准。
通风口方向传来林雪的低呼，他余光瞥见王大锤正用钢筋撬铁门，锈渣簌簌往下掉，门纹丝不动。
"把刀放下。"赵天宇的手下举着枪围过来，黑洞洞的枪口戳在周红缨后颈，"周教官，你那刀再快，能快过子弹？"
周红缨的手指在刀把上扣得发白，红绸从她嘴里滑落，扫过刀刃时割出一道血痕。
李新生盯着那滴血珠坠落，突然看见墙角检修口的锁——锁舌歪在一边，像是被人踹过。
"林雪！"他大喊一声扑过去，短棍横扫撞翻脚边的油桶。
林雪反应极快，抄起医药箱里的微型对讲机砸向最近的枪口。"叮"的一声，子弹擦着王大锤的耳朵飞进天花板，石灰扑簌簌落了他一头。
"大锤！
检修口！"李新生跃上货架，老榆木短棍砸在生锈的横梁上，震得虎口发麻。
王大锤闷吼一声，钢筋捅进检修口锁眼，"咔嚓"一声锁扣断裂。
周红缨趁机挥刀斩断头顶的电线，火花"噼啪"炸响，照亮她泛红的眼尾："往这边引！"
混乱中，李新生摸到王强的手腕。
青年的手凉得像冰，可脉搏跳得飞快。
他把微型记录仪塞进王强掌心，用拇指重重按了按对方虎口——那是今早教王强打拳时，他说"疼了就记着，疼了才清醒"的位置。
"跑。"李新生凑到他耳边，"往B3区废料堆，那边管道能通到污水处理厂。"王强的喉结动了动，记录仪在他掌心烙出个印子。
李新生看见他瞳孔里映着自己的影子，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拦住他！"赵天宇的怒吼混着玻璃碎裂声炸响。
王强突然发力狂奔，撞开两个士兵，记录仪在他胸口晃得像颗跳动的心脏。
李新生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突然笑了——王强跑起来的姿势像只笨拙的熊，可这熊怀里抱着的，是赵天宇的命。
"李新生，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赵天宇的枪抵上他额头，火药味刺得他鼻子发酸。
李新生抬头，看见周红缨被按在货架上，刀被踢得老远；王大锤护着林雪，后背挨了两枪托，却还梗着脖子瞪人；周红缨的红绸缠在他手腕上，像团烧不熄的火。
"逃？"李新生歪头，短棍在指尖转出个花，"赵副队长，你猜军部的人现在到哪了？"
赵天宇的瞳孔骤缩。
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像根针戳破了车库里的紧张。
李新生听见王大锤闷声笑了，林雪在给王大锤擦头上的血，周红缨咬着牙把碎发别到耳后——她后颈的旧伤在灯光下泛着粉，像朵开在伤疤上的花。
"行吧。"李新生耸耸肩，枪托砸在后脑的瞬间，他望着天花板上摇晃的灯，想起今早王大锤塞给他的烤红薯。
那红薯甜得发腻，可现在他突然觉得，甜的东西，总得有人先尝点苦才能吃到。
"反正我也想看看..."
意识模糊前，他听见赵天宇的怒吼被警笛声淹没，听见王强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带着点重重的喘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