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机库的铁皮门被赵振华用军靴踢得哐当响时，李新生正蹲在满地锈渣里捡螺丝——他提前半小时到，借口说帮老战友修巡逻车，实则是想看看这位防卫部中级指挥官会不会单独赴约。
"李新生。"赵振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金属门摩擦的刺响。
李新生没回头，他能听见对方皮靴碾过碎玻璃的声音，一下，两下，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停住。"东西在这儿。"
一个冰凉的金属块贴上后颈。
李新生反手接住，是枚加密U盘。
他转身时，正看见对方喉结动了动，眼尾的细纹里凝着夜露般的水光——这是老兵在边境被毒雾熏出的旧伤，一到阴雨天就疼得睡不着。
"不是证据，是威胁。"赵振华压低声音，目光扫过机库外晃动的探照灯，"有人想让仓库的事永远烂在地板缝里。
名单上的人..."他突然顿住，伸手扯了扯领口，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是三年前为救平民挡下的兽爪伤，"都是能撬动长城防线的楔子。"
李新生捏着U盘的手指发紧。
他想起昨夜赵振华捡起金属板时那道极轻的，想起墙角贴着"医疗物资"的过期抗生素——那些本该给伤员的药，此刻正躺在黑市的交易单上。"您...知道是谁在背后？"
赵振华没回答。
他掏出烟盒，抽出半支皱巴巴的烟，刚要点火又掐灭，火星子溅在李新生军装上，烫出个焦黑的小点。"明早八点，去城南废品站找老周头。"他突然说，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就说...就说你要收旧时代的地图。"
机库外传来巡逻队的口号声。
赵振华拍了拍李新生肩膀，力道重得像块压舱石："别让那些孩子的血白流。"他转身时，李新生看见他裤脚沾着新鲜的泥——不是基地里的灰黄土，是城外异植林区特有的暗红腐殖土。
回到住处时，周红缨正蹲在地上摊开地图。
她的军刀插在墙角，刀鞘上还沾着昨夜的血，在昏黄的灯泡下泛着暗褐。"过来。"她头也不抬，指尖点着地图上的红圈，"这些运输路线。"
李新生凑过去。
仓库里抄来的走私单被她用红笔圈了又圈，原本标着"黑市据点"的终点，此刻全指向城外那片被异植覆盖的死亡区。"上个月有支侦察队进去过。"周红缨的指甲掐进地图纸背，"活着回来的那个说，林子里有东西在挖洞。"
"挖洞？"李新生想起昨夜金属板发烫时的灼烧感，"什么洞？"
"比异兽巢穴深三倍。"周红缨抬头，眼尾的疤被灯光拉得老长，那是她当侦察兵时被异植藤条抽的，"而且..."她翻开走私单背面，那里有行极小的数字，"这些高能电池的功率，够维持一个中型基地一个月的耗电量。"
他不敢往下想，抓起桌上的走私单又看了眼："刀疤刘的货里有医疗物资，有军械零件，现在连基地材料都有..."
"他就是个提线木偶。"周红缨突然把地图卷起来，动作猛得带翻了水杯，"真正的棋手，在养什么。"
城南废品站的铁皮棚子在正午的太阳下烫得能煎蛋。
李新生蹲在生锈的汽车骨架后，看着老赵掀开油布帘，怀里抱着卷了边的地图——那是他今早按赵振华的吩咐来的，说要收旧时代的城市规划图。
"小同志要这玩意儿？"老赵搓着沾了机油的手，眼角的皱纹堆成花，"现在谁还看这个？
城墙外早没路了。"他嘴上这么说，却从破木箱底摸出张泛黄的纸，展开时李新生看见边角有火烧过的痕迹。
"1998年的蓝星地图。"老赵压低声音，油垢覆盖的指甲点着北极圈位置，"当年异变就是从这儿开始的，对吧？"他突然凑近，李新生闻到他嘴里的酒气，"有些东西，不是你想知道就能知道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巡逻队的皮靴声，是软底胶鞋踩在碎玻璃上的轻响，带着刻意放轻的急促。
李新生的后颈突然发烫——这是他当维和兵时练出的首觉，危险在三秒内会破门而入。
"老赵！"他大喝一声，扑过去撞翻了货架。
生锈的齿轮和废铁砸在地上，发出山崩似的响。
几乎同时，铁皮门被踹开，三个蒙面人冲进来，为首的举着改装过的电击棒，蓝光在正午的阳光下刺进人眼。
周红缨的身影从门侧闪出来。
李新生听见骨节错位的脆响，是她用钢针戳穿了第一个人的喉管；接着是重物倒地声，第二个人被她用膝盖顶碎了肋骨。
他自己则抓起半块汽车保险杠横扫，砸中第三个人的手腕，电击棒"当啷"掉在地上。
"小心后面！"周红缨的声音带着血气。
李新生本能地弯腰，一把匕首擦着他发顶扎进墙里，震得铁皮棚子嗡嗡作响。
他转身时，看见第西个人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周红缨的后背。
心跳声在耳边炸响。
李新生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金属板在怀里烫得几乎要烧穿衣服。
他突然往左扑去，带倒了身后的货架，生锈的铁链缠上那人的脚踝。
对方踉跄的瞬间，周红缨的钢针己经扎进他握枪的手。
"都别动！"
熟悉的扩音器声从门外传来。
赵振华带着巡逻队冲进来，防弹衣上的反光条晃得人眼花。
李新生看着被按在地上的俘虏，他手腕上有道青灰色的鳞片——不是人类，是异化程度不深的异种。
"看来有人比我们想象的更着急。"赵振华蹲下来，用军靴挑起俘虏的下巴，"急着灭口，急着拿回...什么？"
俘虏的嘴被胶布封着，只发出含混的呜咽。
李新生看着他手腕的鳞片，想起周红缨说的聚灵阵，想起赵振华裤脚的暗红泥土，突然打了个寒颤。
深夜，李新生站在窗前。
防卫部大楼的灯光透过雾气，像团化不开的雪。
周红缨靠在他身后，军刀正在石片上打磨，发出细不可闻的沙沙声。
"他们怕的不是我们查到了什么。"李新生摸着怀里的金属板，金色纹路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团烧不尽的火，"是怕我们继续查下去。"
窗外传来巡逻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李新生看着雾气里晃动的车灯，突然想起老赵最后那句低语——有些东西，不是你想知道就能知道的。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是必须知道的。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赵振华的通讯员在敲门。
李新生看了眼周红缨，她冲他点了点头，军刀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花。
门开的瞬间，夜风吹进来，卷着远处城墙上传来的警报声——那是清剿黑市的信号，也是另一场博弈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