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在手心突然发烫，仇无涯低头看去，发现钱孔里钻出一缕黑发。
发丝迅速生长，缠绕上他的手腕，在皮肤上勒出熟悉的符文。
更可怕的是，那些符文正随着他的血脉向上蔓延，所过之处浮现出细密的针脚痕迹。
“郎君走得真急......”耳畔突然传来温热的气息，铜钱上的发丝自行编结成辫，末梢轻轻扫过他的喉结，“奴家还欠你一张皮呢......”
仇无涯猛地转身，街角的阴影里站着个撑红伞的女子。
伞沿抬起时，露出的不是人脸，而是面光可鉴人的铜镜。
镜中映出他背后骇人的景象——整条街的房屋门窗都变成了镜面，每个镜子里都有个正在剥皮的红衣女子。
最中央的铜镜突然裂开，镜中女子伸手抓住裂缝两侧，竟将镜面像帘子般掀开。
裂缝里是无数的悬尸，每具尸体都穿着仇无涯的衣服，脸上缝着不同的人皮。
女子从镜中探出上半身，红嫁衣下摆垂落着密密麻麻的红线，每根都连着一具悬尸的咽喉。
“选一张吧......”她抚摸着最近那具尸体的面皮，指尖所过之处，尸体的眼皮突然翻开，露出和仇无涯一模一样的妖瞳，“这些可都是你的前世呢......”
铜钱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钱孔中涌出汩汩黑血。
血滴落地的瞬间，整条街的镜面同时浮现血手印，仇无涯的左眼突然剧痛，视野里的一切都蒙上了血雾。
在血色最浓处，他看见个小小的身影——童年的妹妹站在镜中世界深处，正用银针缝住自己的嘴，对他缓缓摇头......
仇无涯的左眼突然涌出粘稠的血泪，那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竟如活物般蜿蜒游向红伞女子。
伞面上的铜镜映出诡异一幕——血珠里裹着细小的银针，每根针尖都挑着个扭曲的魂魄。
“好狠的心呐……”女子叹息着转动伞柄，伞骨间垂落的红线突然绷首，勒进仇无涯脖颈的皮肉。
“连亲妹妹的魂魄都炼成针傀……”她的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眼，每个孔洞里都探出半截银针，针尾缀着米粒大小的人皮。
铜钱在仇无涯掌心剧烈震颤，突然自行立起，在皮肤上烙出焦黑的“囚”字。
剧痛中，他看见街边所有镜子里的红衣女子都开始褪下人皮——每张皮囊下露出的，竟都是他不同年龄的面容，只是每张脸的左眼都变成了妖瞳。
红伞突然合拢，伞尖刺向仇无涯的妖瞳。
千钧一发之际，那些渗入地缝的血珠突然炸开，化作血雾笼罩街道。
雾中浮现出当年的真相：红衣女子原是妹妹的陪葬纸人，因沾染了仇无涯滴在棺材上的血泪而成精，百年来每个轮回都要找他讨一张皮……
“原来如此……”仇无涯突然抓住刺来的伞尖，任由锋利的竹骨刺穿手掌，“你要的不是皮，是血亲的悔恨。”
他猛地将铜钱拍向自己左眼，妖瞳瞬间爆裂，飞溅的血珠在空中组成封印符咒。
女子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红伞燃起幽蓝色火焰，所有镜中的“仇无涯”同时撕开自己的脸皮，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银针。
整条街的房屋开始崩塌，飞溅的瓦砾却化作漫天纸钱，每张纸钱上都写着“冤冤相报”……
当最后一片纸灰落下时，仇无涯独坐在废墟中央，铜钱己碎成齑粉，左眼处只剩下空洞的血窟窿。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晨曦中，他摸到脸颊有的触感——竟是一枚失踪多年的镜听针，正带着体温，静静躺在掌心。
仇无涯的指尖触到镜听针的刹那，针尖突然渗出一滴血珠，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金红色。
他空洞的左眼眶传来钻心的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银针在血肉里游走。
更夫的梆子声越来越近，却在拐角处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湿漉漉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踩着血泊走来。
“公子伤得好重呢……”稚嫩的童声在背后响起。
仇无涯转头，看见个穿红肚兜的孩童蹲在废墟上，正用沾血的手指堆着人皮沙堡。
孩子的脖颈处有一圈细密的针脚，随着呼吸微微开合，露出底下蠕动的红线。
铜镜的碎片突然从西面八方飞来，在孩子面前聚成残缺的镜面。
仇无涯在碎镜中看到骇人景象——自己的倒影正被无数红线吊起，每根线都穿着银针，针尖上挑着米粒大小的人皮。
最可怕的是，倒影的胸口裂开着大洞，洞里蜷缩着个熟睡的婴儿，模样竟与眼前的孩童一模一样。
“爹爹当年把我缝进铜镜时……”孩童突然撕开肚兜，腹部赫然是面微型铜镜，镜中映出仇无涯前世手持银针的模样。
“可没说过会这么疼啊。”他伸手掏向腹部的镜面，抓出一把血淋淋的银针，天女散花般撒向空中。
银针落地的瞬间，整条街道的地缝里渗出粘稠黑血，血泊中浮起无数铜钱，每枚钱孔都钻出发丝般的红线，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茧。
仇无涯的右眼突然剧痛，视野里最后的画面，是孩童扑进他怀里，冰凉的小手按在他空洞的左眼眶上：
“这次换我给爹爹当眼睛……”
剧痛中，仇无涯感到有东西在眼眶里生根发芽，他摸到自己的左眼处长出了细密的红线，每根线末端都缀着银针。
针尖刺破指尖的刹那，前世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原来那红衣女子，竟是他每一世亲手缝制的替身人偶……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孩童的身影开始融化，化作血水渗入仇无涯的伤口。
他最后听见的，是无数个自己在镜中世界的齐声呢喃：“这一世，该你当替身了……”
仇无涯踉跄着站起身，左眼眶里的红线如同活物般蠕动，在晨光中泛着血色的光泽。
他伸手触碰那些丝线，指尖却传来刺痛——每根红线末端缀着的银针，都扎进了他的指腹，渗出的血珠竟在半空凝成细小的铜镜形状。
街道尽头传来“吱呀”声响，那间早己烧毁的绣楼竟完好无损地立在原地。
朱漆大门无风自动，门槛上坐着个正在梳头的女子，木梳每划过一次，就带下一把沾着血丝的黑发，发丝落地化作红线，蜿蜒着朝仇无涯游来。
“郎君可知，为何你总是逃不掉？”
女子抬起头，露出与仇无涯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右眼处是个漆黑的窟窿，“因为每次轮回，你都把另一只眼睛......留给了我啊。”
她轻笑时，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蠕动的银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