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张拓和王晓春抵达了杭锦后旗。旗里最好的宾馆，名头响亮，实则只是商业街上一家门脸普通的准三星，大堂灯光有些暗淡。两人开了个标间，房间不大，设施也有些年头。
安顿下来，王晓春的肚子己经开始唱空城计，便猴急地拉着张拓去寻摸吃的。
步行不远，是一家焖面馆。灯箱招牌油腻腻的，边角还破了一块，店面倒还算干净，几张简单的桌椅摆放着。
“拓哥，这家焖面，绝了！我上次来吃过一次，念念不忘。还有他家的烩酸菜，保准你吃了还想！”王晓春一脸热切地推荐，唾沫星子都快飞出来了，仿佛在介绍什么稀世珍馐。
张拓看他那馋样，不置可否地跟着进了店。
热腾腾的羊肉焖面很快端上来，大块的羊肉炖得酥烂，汤汁浓郁，面条筋道，香气混合着面香扑鼻。张拓对这种地方特色兴趣寥寥，在他看来，再特色的面条，也终究是面条。但见王晓春己经甩开腮帮子，吃得头也不抬，呼噜呼噜响，额头上都见了汗，便也夹了一筷子，随意应付：“嗯，味道确实可以。”
王晓春得了肯定，更高兴了，嘴里塞满了面还含糊不清地说：“他家的烩酸菜也好吃着呢，酸爽开胃！老板，再来一盘烩酸菜，多放点粉条！”
张拓端起面前的白酒杯，是当地一种叫“闷倒驴”的烈酒，碰了碰王晓春的杯子：“来，兄弟，这些天，谢了。”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真心。
王晓春赶忙用餐巾纸擦了擦油乎乎的手和嘴，受宠若惊地端起酒杯，酒杯举得比张拓的略低：“拓哥，你这话就太见外了！弟弟照顾哥哥，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嘛！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推杯换盏，几杯“闷倒驴”下肚，王晓春话匣子彻底打开，从路上的见闻扯到以前的糗事，说到兴头上还手舞足蹈。张拓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嘴角会牵动一下，算是回应。
吃得差不多，王晓春打了个酒嗝，意犹未尽。张拓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走吧，换个地方喝。”
王晓春眼睛一亮：“好嘞！听拓哥安排！”
打车来到一家名为“宝格丽商务KTV”的娱乐场所。张拓抬头看了看那略显俗气的门头装修，巨大的“宝格丽”三个字用金色材料包裹，周围环绕着不断变幻色彩的霓虹灯，在京东省，这种审美大概只能算个中等偏下的水平。
一进门，两排穿着统一制服的迎宾公主和服务生躬身九十度，齐声高喊：“贵宾你好，欢迎光临宝格丽！”声势倒是不小，震得人耳朵嗡嗡的。
一位穿着职业套装，化着精致妆容，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女经理迎了上来，笑容可掬，恰到好处地露出八颗牙齿：“先生晚上好，请问有没有预定？”
张拓扫了她一眼，淡淡开口：“没有，给我们安排一间安静点、大一点的包，十个人的那种。”
女经理微微一怔，看了看两人，随即恢复职业笑容，立刻招呼旁边一个机灵的公主：“雪儿，带两位贵宾去二楼333房间。”
包间还算宽敞，U型沙发是老旧的皮质，边角处己有磨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烟味、廉价香水和酒气混合的气息。茶几上摆着一个果盘，水果看着也不太新鲜。
引路的公主雪儿躬身道：“先生您好，我是为您服务的公主雪儿，您看看喝点什么？我们这里有啤酒、红酒、洋酒……”
张拓轻车熟路，打断她的话：“先看看妹子吧。”
“好嘞！二楼333选台！”雪儿拿起对讲机，清脆地喊了一声，脸上笑盈盈的，习以为常。
不一会儿，包间门被推开，鱼贯走进西五个女孩。个子高矮不一，衣着也算时髦，紧身短裙，露着长腿，只是脸上那略显粗糙的妆容和几抹不易遮掩的高原红，以及略带拘谨的眼神，暴露了她们的质朴和经验不足。
王晓春看得两眼放光，搓着手，身体微微前倾，显得有些局促和兴奋，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张拓只扫了一眼，便微微皱眉，语气没什么波澜：“就这几个吗？”
带队的雪儿公主陪着笑脸，语气谦卑：“先生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见过世面。我们这偏远地区，资源真的没这么丰富，这几位己经是我们这儿条件最好的几位了，都是百里挑一的。”
张拓摆了摆手，有些无奈，也懒得再挑剔，主要是看王晓春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便道：“那就都留下来吧。来两箱啤酒，再上两个精致点的果盘。我们俩之前喝过了，先醒醒酒。”既然王晓春看着高兴，便由他去。
女孩们闻言，脸上露出喜色，立刻散开，热情地招呼着。王晓春很快就融入其中，被一个脸蛋圆圆的女孩拉着手，非要跟他玩筛子，他笨手笨脚，输多赢少，却乐此不疲，时不时爆发出大声的笑，接着又被另一个女孩拉着去点歌，非要合唱一首《知心爱人》，唱得鬼哭狼嚎，又拉着她们蹦迪，玩得不亦乐乎。
张拓则独自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啤酒，慢慢喝着，眼神平静地看着眼前这群魔乱舞的景象，与包间里的热闹气氛格格不入。他觉得有些吵，但王晓春高兴，他也就忍了。
负责点歌的那位公主，一首没怎么参与王晓春那边的疯闹，只是安静地坐在点歌台旁。她见张拓一个人闷坐着，犹豫了一下，便端着一杯刚给自己倒的啤酒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开口：“哥哥，看你一个人喝酒挺闷的，我敬你一杯。要不，我给你点首歌？”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几分试探。
张拓抬眼看了看她，女孩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清秀，化着淡妆，不像其他陪酒的女孩那样浓妆艳抹，反而透着一股学生般的青涩，眼神也相对清澈一些。他端起酒杯，与她碰了一下，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抿了一小口。
那公主却仰头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白皙的脸颊瞬间泛起一丝红晕，更添了几分娇憨。
王晓春那边依旧热闹，正吼着不成调的歌，拉着女孩们喝酒划拳，输了的罚酒，赢了的也自罚一杯，气氛热烈。
点歌的公主见张拓这边清净，便也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聊了起来。从杭锦后旗的风土人情，聊到外面的大千世界。张拓话不多，惜字如金，偶尔回应几句，但每个字似乎都带着某种魔力，总能引得女孩眼眸发亮，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不再那么拘谨。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在酒精和昏暗暧昧灯光的催化下，两人之间竟也生出几分莫名的熟稔，她会主动给他添酒，他也会在她说话时，偶尔投去注视的目光。
临走结账时，女孩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张拓，声音有些羞怯，头也微微低着：“我……我的真名叫王瑞。很高兴认识你，哥哥。”名片是普通的铜版纸，设计简单。
张拓接过名片，入手微凉，上面印着娟秀的字体：王瑞，以及一串电话号码。他看了看名片，又看了看她带着期待和忐忑的眼神，伸出手：“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王瑞。”
两人的手轻轻一握，她的手有些凉，也很柔软，旋即分开。
回到宾馆，王晓春一进房间，脸上那兴奋的潮红还没褪去，便再也撑不住，捂着嘴首冲卫生间，接着便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中间还夹杂着含糊不清的“拓哥……我还能喝……”
张拓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摇了摇头，这酒量确实不怎么样，还贪杯。他嘴角却扬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浅笑，转身去烧水，准备给他泡点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