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辽市公安局,“8·15”联合专案组的临时办公室里,烟雾弥漫,空气压抑得几乎凝固。
数日的连轴转,专案组的成员们个个眼圈发黑,精神萎靡。桌面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调查报告和排查记录,但最有价值的线索,却迟迟没有出现。
张一文的社会关系被查了个底朝天,生意伙伴、亲朋好友、甚至是一些有过节的人,都被一一过筛,没有任何线索指向他与通辽第一监狱的贺群有过任何首接或间接的交集。
对贺群的调查也陷入了僵局。明察暗访,各种技术手段都用上了,并没有发现他与张拓在案发前后有过任何可疑的联系。张拓跟贺群好像并没有取得联系。
至于张拓本人,更是如同人间蒸发。各大车站、机场、高速路口,以及满洲里等边境口岸的布控,撒下了天罗地网,却连他的一根毛都没捞到。张永发甚至怀疑,张拓是不是插上了翅膀。
“周厅,目前来看,张拓很可能己经不在通辽,甚至不在中国境内了。”董猛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无奈,他将最新一份协查通报轻轻放在周仁举面前。
周仁举眉头紧锁,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盯着墙上那张巨大的内蒙古地图,目光深邃。张拓的狡猾,远超他的预估。留下DNA,更像是一步精心策划的棋,搅乱了警方的视线,也可能是在为某些人争取时间。
张永发靠在椅背上,狠狠吸了一口烟,又猛地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烟灰缸早己堆成了小山。他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这个张拓,就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会不会……他根本就没想过要逃远?”张永发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嘶哑,“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他会不会还藏在通辽的某个角落,或者,他去了更出人意料的地方?”
周仁举的目光从地图上收回,点了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如果他铁了心要躲起来,我们这样大海捞针,无异于浪费警力。继续按原计划排查,同时,扩大协查范围,特别是那些与张拓过去经历可能有交集,但又容易被我们忽略的地区。”
案子,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每一个可能的方向都布满了迷雾,而那个真正的凶手,却不知隐匿在何方,或许正嘲笑着警方的徒劳无功。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巴彦淖尔盟,乌拉特前旗。
碧空如洗,只有几丝薄云点缀。所谓的乌拉素海,与其说是个海,不如说是一个水面开阔的大湖,湖边芦苇丛生,水鸟时而掠过。对于见惯了真正惊涛骇浪的人来说,这里的“海景”确实有些不够看。
张拓穿着一身休闲装,戴着墨镜,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湖边一块凸起的土坡上,远眺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哂笑。
王晓春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拓哥,您看这风景怎么样?这乌拉素海,可是咱们巴盟有名的大景点了,水好,鸟多,夏天来这儿避暑的人可不少呢!”
张拓回过头,摘下墨镜,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这叫风景好?这也叫海?小春,你见过真正的海没有?”
王晓春被问得一愣,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拓哥,不怕您笑话,海……我只在电视里见过。我打小在通辽乡下长大,泥里滚大的,十七岁以前,连通辽市区都没去过几次。后来还是卫国大哥……哦不,是我表哥,看我可怜,才给我安排了这个西瓜基地的活儿,让我混口饭吃。这辈子,我就在通辽跟这巴盟两头跑,别的地方,是真没去过。”
他说这话时,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和对自己身世的几分无奈。黝黑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沧桑。
张拓看着他,那张经过改造后显得平平无奇的脸上,眼神却微微动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也曾有过那样渴望改变命运的年纪。只是,他选择的路,与王晓春截然不同。
“小春啊,”张拓重新戴上墨镜,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让王晓春心里一暖,“等有机会,哥带你去看看真正的大海。那种一眼望不到边,能卷起几层楼高浪头的大海。”
王晓春眼睛猛地一亮,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真……真的吗?拓哥!那……那太好了!我……我做梦都想去看看大海呢!谢谢拓哥!谢谢拓哥!”
他连声道谢,黝黑的脸膛因为激动而泛起红光,看向张拓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感激。在他眼里,这位“拓哥”不仅神秘莫测,还见多识广,更重要的是,对他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竟然如此关照。
张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激动了。先带我去你说的那个杭锦后旗最好的KTV转转,看看你们这儿的‘海鲜’,新鲜不新鲜。”
“好嘞!拓哥您放心!保证让您满意!”王晓春立刻来了精神,一扫刚才的拘谨,兴高采烈地在前头带路,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阳光下,两人的身影一大一小,向着远处的土路走去。张拓望着王晓春略显瘦弱的背影,嘴角那抹弧度,在墨镜的遮挡下,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大海么……他自己,也有些年头没见过了。